他的右边肋骨上突然遭到了重重一击。埃瑞克的牙关骤紧,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和那没说完的半截话。突如其来的疼痛令他眼前发黑。那个男孩已经从他的手臂里挣脱出去,伶俐地在地下打了个滚,站了起来。还没等埃瑞克反应过来,他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了他肚子上。
埃瑞克呻yin了一声,在地下蜷屈起来。他听到身侧沙沙的声响,由近至远,在一片昏天黑地里下意识地辨认出那是踏碎落叶的脚步声——那个男孩跑开了。谢天谢地他是向树林的那个方向跑,不是往悬崖那边。
埃瑞克心里一松,随即感到身体各处的痛楚一阵阵向他袭来。他从来不知道疼痛能有这么丰富多变的表现和层次感,仿佛在他的身体里开了个疼痛展览会:嘴里是带着血腥味的、新鲜锐利的刺痛,肋下的痛钝而沉闷,伴随着强烈的恶心感,小腹上则是贯穿了身体般的扭绞的剧痛……他几乎怀疑是有个器官在里面碎掉了。
埃瑞克在地上躺了一会儿——也许只有一两分钟,在疼痛展览会的高峰时期,人很难判断时间——那种恶心想吐的感觉渐渐消退了下去。他开始感到寒冷:高强度运动在他身体里注入的热量在秋日山顶的寒风里迅速消散,而他身上单薄的功能外套也完全不具备防御shi冷地面这一项功能。
他坐了起来,闭上眼睛,尽力做着深呼吸。深呼吸并没有带来肋骨上的刺痛感,腹部也没有,谢天谢地,那两下打击并没一开始感觉到的那么严重。——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想。脑海里跳跃画片似地闪过那几个片段。那么出人意外和凶狠的反应,像头凶猛的小兽。
我是个笨蛋。他闷闷不乐地想。——现在他跑去了哪里?
耳畔传来沙沙的几声响动。
埃瑞克睁开了眼睛,吃惊地看到那个男孩就站在他面前不远的地方。
“喂,你还好么?”
那双漂亮的绿眼睛不带什么情绪地看着他,看起来几乎有点冷酷。埃瑞克张口结舌,下意识地回答道:“我很好,谢谢你。”
话一出口他就感到荒谬,但是收不回来。
男孩向他走近了两步,端详着他的脸,说:“你看起来可一点也不像是很好的样子。”
埃瑞克愣愣地看着他,不确信自己是否在他的声音听到了一点笑意。——他觉得自己这样子很可笑吗?
男孩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和他正面相对。
“听着,我很抱歉。” 他伸手抓住了落在面前的一绺头发,用力拽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打了你,是因为……嗯,我以为你要袭击我。”
“我没有。”埃瑞克说。
“我当时脑子卡住了。跑出去了一段后才回过神来,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他歪过头来看着他:“你以为我打算自杀,从那块石头上跳下去,是不是?”
他没有弄错:他的声音里含着笑意,那双绿眼睛里闪动着一点一点的光辉。
埃瑞克忽然感到有点呼吸困难。不知道是羞忿还是懊恼。
“你看上去就像那种不良逃家少年。你有点奇怪……我是说,你不像是本地的人。”他磕磕巴巴地解释道。“你的衣服和鞋子看起来像是走了很远的路。可你的背包里却什么也没有。”
那个男孩把手伸到了外套口袋里,摸了一摸,掏出来一个钱包。
他抽出了一张证件,递到他面前。
“我都二十三了,可不是什么离家出走的小屁孩儿。”他说。“我那个背包里没东西,因为是在车站商店新买的。——我在转车的时候把旅行包忘在了站台上,懒得回头去找。”
埃瑞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觉得自己很蠢,蠢极了。
“你站在那块石头上做什么?”他低声问。
“远眺风景啊。这儿不是地图上标志的观景台么。”那个男孩——确切来说是年轻的男人——回答道。他抬头望向远方。“这个季节的树林很美,不是么?”
埃瑞克向他那个方向上看去。头顶的太阳早已挪到了很远的地方,把整个山谷都染上了一抹红黄相间的柔和的色彩。他看见对面山丘的树林,浓淡相宜的绿色一路绵延到天际,混杂着一些金黄或橙红树梢顶上的颜色,沐浴在那层柔和的光辉里。
“……是的。”埃瑞克说。
对面的人转向了他,伸出了一只手。“你站得起来么?”
埃瑞克看着那只手。瘦削、修长的手指,有着细而圆润的指尖。这时候一个恶作剧——也许是报复——的念头浮现脑海,他不假思索地抓住了它,狠狠地向下一拽。那个男孩踉跄了一下,身体前倾。埃瑞克已经扑了上去,把他牢牢地按倒在地。
那个男孩徒劳地挣扎着。埃瑞克逾八十公斤的体重沉沉地压制着他,他的整个身躯在他坚实的肩膊和粗壮手臂下显得不堪一击。
“要是我故意袭击你的话,”埃瑞克气喘吁吁地说。“你根本没可能有半点机会,明白吗?”
男孩又试图起身了一两次,然后他放弃了。他仰面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