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多久,我听闻敲门声,我不想动,就当是白噪音吧,我听着那声又进入睡梦。
我在医院醒来,手上插着针管。
月嫂见我醒了,摁了一个什么按钮,旋即向我走过来。现在好点了吗?
我这是怎么了,这么要打点滴?
你这是活该的,大着肚子还不吃东西,你是神仙也难不晕倒。她一边帮我摇床,一边帮我掩好被子。
多大的姑娘了啊,一丝分寸都不懂。
我刚醒,不想多说什么,就由着她絮絮叨叨。那瞬间,我真的很想我妈,我想起四岁我妈就是这样絮絮叨叨地对我说话。如今我二十六,我早已忘了她的音容,甚至是她的名字。
张姌芃,你把左手的手环伸过来给我扫一下。护士打断我的思绪。
我回过神后,才发现房内还多了一个人。
商笉晟还是杵在床尾,抱住双臂静静地看着我。我毫不避讳与他对视。
商先生你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你这样我很不舒服。
他还是保持着那个动作。
宋姨你先出去一下吧,我有事与他说。
行,你要心平气静的,还有你,不可以再激她,否则会动了胎气早产。
好。商笉晟回答道。旋即他在我床边找了个椅子。这才转过身定定地看我,我硬着头皮和他对视,忽地发现这小子的瞳仁明明黑得幽深,却又隐隐地透出些蓝头来。我一时不觉看得有点怔了。
我能问你个问题么?我问他道。
他眸一亮,连带着那抹幽蓝也隐隐跳跃起来,他微微扬了下颌,问我道:你想问什么?
我迟疑了一下,小心地问道:你混了哪国的血统?
他怔住:英国威尔士,葡萄牙。
我没再出声,他像是在等我下文。
这血统真杂。我冲他笑道。
他没有做声,只静静地看着我,眼中的蓝色却是越发地幽深起来。我不由看得啧啧称奇。商笉晟那里却是忽地嗤笑了一声,仰着头闭上了眼,好半晌才转头向我看了过来,那你挺纯的?
哎呀,难道就没有听出来我骂你是杂种吗?
那纯的和杂的生出来也是杂的?我想天下唯一一个这样骂自己的孩子的母亲也只有我了吧。
他便弯着唇角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来,旋即抡起拳头往床上猛地锤了一拳,转身走出房门。
我看那褶皱处,有些后怕,他的拳头打在床边,离我不过五厘米处。
我望着天花板,发呆,我腹中的孩子,未来我该怎么去面对他?怎么重拾自己?问题我还能重拾自己?我已经没那资格了。
从那次住院起,我住入那家妇产医院。五月下旬,我的肚子滚圆,偶尔还能看见肚皮上下跳动。这场景我见一次就愈发惶恐忐忑。每当感受到那孩子在动,我拼命对自己说是错觉。
七月上旬我腹中一阵剧痛,我忽然意识到老子这次真的要生了,一阵又一阵恐慌向我袭来。我可以死于难产吧,这样我可以不面对他吧,对吧?我强忍着剧痛没吭声。忍了许久,我的裤子被羊水浸shi,身子疼得发抖。我为什么要受着种疼?我不是说过我不要孩子的吗?不过也快了,我也快离开这世界了,我他妈可以解脱了。我笑着流出泪水,又一阵阵痛袭来,我忍不住放声大哭。
月嫂从外面赶来,掀开被子。
她要生了。
可以打无痛了。
看着他们的乱影,五味杂陈 。
张小姐你这样呼吸,停住不哭,等下还要消耗更多力气。
我他妈能不哭吗?疼得又不是你。还有我的理智呢,我他妈一直喊的理智呢?啊?死哪去了?
你再哭下去可能就真的要动刀子了。有人厉声威胁。
我猛地一震,收起了哭。
无痛渐渐生效,我慢慢平静下来,我很累,渐渐地,我进入梦中。
张小姐,醒一醒,你的宫缩不好,现在要加一支催产素,可能会很疼,你做好心理准备先。我被一个护士唤醒。
好。死到临头,我别无他法,只能平静等待一切。
催产素生效,无痛打了个寂寞。阵痛比以前更强烈,后来我更是疼得神志不清。
好像还有人在用力地往下推着我的肚子,厉声喊着:用力!顺着我的手用力!
好吧,老子把吃nai的劲都使上了,拼了老命地用了把力气,只听得叫道:出来了,头出来了,再缓着点用力,好,好好
就觉得腹中一空,似有什么东西从我身体中一下子滑了出去,撕裂般的痛感顿醒过来时外面天色又是黑的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觉得身体像被时消失了。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再人拆散了又重新组装起来的一般,各处的关节都僵硬无比。
商笉晟正握着我的手坐在床边,见我醒来便倾身凑上前来,轻声问道:醒了?可觉得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