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悦的业绩分配是从个人到小组到团队再到大区——个人做成的项目,个人拿这一项目佣金的大头,余下部分按比例分配到小组主管、区域经理、大区总经理以及公司营收池。管理层的收入属于聚沙成塔。
“刚开始的时候其实我们都没想过能成,客户方迟迟不给出独家委托协议,没有协议我们就不能向业主方主张收取佣金。期间这项目不知道怎么回事泄露出去了,同时有好多同行盯着,想方设法把这项目撬走。”
“齐总那时也去过几次,跟业主协调。没用,协议是关键。”
隋然抱起双臂看窗外,似乎又看到当年每一张汗津津的、愁云密布的面孔。
“大家压力都很大。特别是海总。”
海澄在NIP项目开始前三个月升的见习主管,三个月见习期,三个月考核期,半年业绩不达标降回业务员。
然而当时海澄面临的困境不止是主管考核,还有整条业务线被砍的危机。
“被砍?”姚若诧异地问,“什么意思?”
“业务重心转移,团队收缩,裁员。”隋然说。
信息来源是当时任海东区域经理的齐放。
姑且不提现在齐放和海澄的关系如何,兆悦成立初期,面对全新的业务领域,齐放是把海澄带到路子上的师父,而且他是兆悦母公司钧霆出身,和兆悦决策层关系匪浅。
所以齐放说要砍,五年前,无论海澄抑或隋然,都放在了心上。
听到这里,姚若不以为然:“砍就砍呗,大不了找别的工作,海城工作机会多了去了。”
年轻人的自信和本地人的底气流露无遗。
隋然笑了笑,含糊地说:“是啊。”
事后想,所谓砍掉业务线的说法可能是高层给下层的压力——每一层都有压力,高层是公司运营层面的压力,高层将压力层层下放,雨露均沾,下层的小主管逃不了,一线业务员更躲不开。
——适当的压力的确能创造动力,看如今的业绩报表一目了然。
不过当时是否真的要砍,现今已无法考究。但至少海澄和隋然是真情实感被吓到了。
NIP法务部和业主方磨合同的那段时间,亦即NIP这项目是否能初步敲定、兆悦能否主张佣金的关键时期,海澄的考核期还剩下一个月,天天大把大把掉头发,经常饭吃到一半毫无征兆发起呆,要么就是无缘无故发脾气。
压力大过天。
NIP第六次修改合同条款,为了试探业主方口风,海澄叫上齐放,陪隋然去找业主方招商。
业主方态度暧昧不明,给出的信号并不乐观,说不上是安慰还是期盼一个好的结果,三人挤在小面馆吃饭聊起时,隋然没怎么想,顺口说了一句:“要是NIP这单能成,我把个佣给公司,补上业绩空缺。”
一个星期后,业主方招商发给NIP对接人的正式合同,淮安在答复“合作顺利”时,将达成合作的邮件抄送给了隋然。
NIP的项目正式敲定。
接下来,只要拿到NIP方出具的独家委托协议,兆悦和隋然便可向业主方收取总金额达七位数的佣金。
“没敲定之前我就说过了,事成了之后个佣也直接结算给公司,总不能说话不算话吧。”
进入地下车库,姚若仍沉浸在隋然平平淡淡描述的经过中,险些没留神撞上立柱。
停了车,姚若好久没动,半天后愣愣地说:“换我我肯定……我感觉我做不到,让我把给我的那么大一笔钱让出去,不行不行,我不行。”
隋然打开车门,一股热气袭来,见姚若没有动身的迹象,关上门接着道:“又不是真的全给了,结算到公司的佣金,公司扣除一部分,余下的仍到我账户上,再算算少交的税,差距其实没多大。”
事情说复杂是挺复杂:知道这件事的人,包括海澄自己都很难理解,那么一笔钱怎么能说让出去就让出去,为的只是填补团队业绩空缺,让见习主管成为正式主管,让公司继续保留这条业务线。
想不明白的事情当然复杂。
可说简单也简单: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自己主动给出的承诺当然要做到。
“那海总不得感激死了,你可是她的大功臣啊。”
隋然推门下车,丢给小姑娘一句:“要不海总怎么好把BC借给我。”
“我!说!呢!”姚若在后面不知兴奋个什么劲儿,哇哇呀呀地唱着隋然听不懂的歌,两人走出一截,小姑娘忽然一拍脑门,“我包忘拿了,然姐等我一下。”
隋然顿下脚步,撑了一路的云淡风轻在地下车库的黑暗中终于裂开一线。
昨天海澄也坦承,现在来看,能顺利晋升管理层,兆悦在海东的业务顺利铺开,那笔业绩至关重要。
然而当时并非如此——
“没有人把你那番话当真,不管是齐放还是我,都以为你在开玩笑,你后来真拿出来,他们都以为,他们都说……”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