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地面站定,喘了口气,接着往前走,大致描述了前情提要,她一鼓作气,飞快说道:“说实话吧,我今天耍心机了。”
“哦?”一个上扬的单音词似乎无法完全表达兴趣,对面紧跟着补充,“洗耳恭听。”
隋然刷卡出闸机,问:“思思你记得么?那天我们一起去停车场接你们的小姑娘。”
“姓胡,对么?”
隋然点点头:“对的,是她。小姑娘跟钱姐关系好,大事小事都会跟她讲。”
胡思奕和钱姐与其说是雇佣关系,更像是“患难见真情”的忘年交。
实习的公司资金被挪用,上征信黑名单,连办公的地方都没有,遇到这么大的事儿换别的人早跑了,但胡思奕没有。
小姑娘陪钱姐度过了可以说最艰难的时期,中间忙前忙后帮钱姐解决问题跑腿,论功劳论苦劳,绝对算是钱姐手下一大得力干将。
钱姐原属于重情义的类型,肯定念小姑娘的情。
还有钱姐前天那句“不好意思再麻烦你”,隋然当时站在中介方的角度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但换位思考,在钱姐看来,隋然是无偿为她服务的——倘若一个人不收钱却为你忙前忙后,结果连累领导也好、朋友也好磕磕碰碰,伤的还是颜面,内疚以至于不想再见实属情理之中。
就像她自己对淮安也抱有愧疚,却同样避而不谈。
等钱姐了解中介方不是白白做事,交易成了有不菲的佣金,付出有金钱回报,这点儿芥蒂自然而然不再成问题,所以才有了叫胡思奕送水果礼盒去公司,接她去丽源2066的后续。
“到了园区,我跟思思说了可能拿不到佣金,然后我找了另外一个招商经理,之前没见过钱姐和思思的招商。”
“后来看得差不多了,钱姐有意向要定,蔡经理让我们去会议室等的时候,思思跟钱姐说了几句悄悄话。我估计就是在谈佣金,因为紧接着,钱姐就改了主意,说要考虑一下。”
会议室和招商办公室都在三楼,碰到尹经理的可能性很高。
“这么说吧,最早我跟胡思奕说到佣金,后面的每一步发展都跟我想的差不多。我原来想的是——包括跟思思暗示的也是,最好在园区外签合同。我想思思听懂了,她很聪明的。”
隋然笃定胡思奕会跟钱姐解释清楚,也猜钱姐肯定会帮助她配合她。
事情的发展几乎像她编排的剧本。
但人算不如天算,尹经理恰好那时下楼。
即便场面略显尴尬,钱姐铿锵有力地抛下一句“不给中介佣金就不定这里”着实出乎她意料,也让局面瞬时转变。
几人错愕之下,尹经理说到“好谈”,她明知道拿得到佣金,然后顺水推舟反过来劝钱姐定下,里子面子全有,好人卡和酬劳全在她手。
“所以……”她停下不久,淮安下结论,“你认为自己利用了客户。”
隋然一怔。
彼时她已不知不觉出了地铁站,傍晚的暑气依旧强盛。
淮安那边像是在户外,风声中偶尔夹杂着轻微吸鼻的声响。
南半球正值寒冬。
和招商周旋,和钱姐餐桌上以茶代酒来往,她没Jing力也没脑力去思索整个过程有没有不妥之处。
和钱姐、胡思奕分别以后,脑海里偶尔闪过“我做了什么”的疑问,但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利用了钱姐和思思。
这会儿她也完全可以向淮安解释:利用了也没关系,结果是好的,不仅谁都没有损失,而且事实上各方皆有收获,她诚心为客户考虑了,为客户选择了最合适的场地,左右皆大欢喜。
思绪千回百转,夕阳余晖斜切的建筑投影尖锐平直,马路对面的大厦玻璃外墙反射着橘红光芒,反光过于炽盛,隋然微微眯起眼,转开视线。
“是的,我利用了客户,我知道钱姐重情义,也知道思思向着我,会给我提供便利。”
淮安问:“Cao作中有违规的地方吗?”
隋然稍迟疑。
过程中她没有触及原则,根本谈不上违规越线。
尹经理起初有异议,但为了促进成交,她适当做出让步,变通的Cao作程序,肯定是在可控范围。换句话说,如果真的不符合规矩,或者对自己损失很大,尹经理不可能两三句话随便就退让了。
“……没有。”隋然答得不情不愿。她知道是自己矫情了,想了太多有的没的。
“有利用信息不对称欺瞒双方的行为吗?”
涉及到底线的问题隋然不含糊,毫不犹豫回答:“没。”
“隋。”
淮安吐字清晰,尾音断得干脆利落。
在她再次开口前,隋然模模糊糊地想:好像有段日子没听到淮总叫她“隋经理”了。
“说起利用。你记不记得有一回你和海澄来NIP找我,海澄作为你的上级,曾提醒过我,你负责的部分已经完成了。我指派给你做的事情理应交给物业,或是交给兆悦其他部门跟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