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宁玉的车被堵在外面,她只好步行。还没走近,她就知道预料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你女儿可能不是被失手打死的,被弄到河边的时候,她可能已经醒了。男的不顾她挣扎,活生生把她淹死的,懂吗?”任凭负责调解的警察口水都说干,老头老太太还是不同意尸体解剖。
调解员无奈地看向来上班的李宁玉,发出求救的眼神。李宁玉示意他先去劝散门口的围观群众。
“二位好,我是李宁玉。”
“管你是谁,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把我女儿完整下葬!”
老头固执己见,一点都没给李宁玉留情面。
李宁玉盯着老两口,过了会儿才开口,“不让解剖,是你们女婿喑示的吧?”
看着两个老人脸上的表情,李宁玉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我猜你们女婿说,坚持不要解剖,只管在警局撒泼打滚,他也许答应给你们钱。他会怎么劝你们呢?”李宁玉抛出问题,不是想听他们的答案。
“他会说,反正你们女儿死都死了,不如就留下一些补偿的钱养老。”李宁玉拣了张他们旁边的椅子坐下,语调平静:“他还会说,以后你们儿子结婚他会补贴,或者是找工作的时候会帮忙,也许就是这些吧。”
“你们请先生,算日子,是你们也知道自己对不起女儿。事情都做完了,人死了反而开始害怕遭到鬼魂的报复吗?”
老头老太太被李宁玉一番话震在原地,紧接着是长久的沉默。
李宁玉站起来,眼神里多了些悲悯:“解剖吧,你们的女儿活着已经很难了,别让她死了还不得安生。”
最后老两口还是在许可文件上签了字。不出所料,解剖结果显示死者肺部肿大,死因是溺死。
那个晚上发生了什么呢?
也许是在被运输的过程中,她受到颠簸醒来,睁眼便看到自己的丈夫。挣扎之后得来的结局不是心软,而是痛下杀手。
李宁玉心里憋得慌。
这是一个不算复杂的案子。李宁玉就抓住了一点,男人说和妻子吵架了,妻子总会去朋友家避两天。
一般和老公吵架了,女方都会跑回娘家。
但死者没有。说明家庭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个可以疗伤的地方。
随意一翻档案就能看到死者还有一个弟弟,二十多了,无所事事待在家里。
到这里已经足够明了。
如果没有顾晓梦带来的消息,没有李宁玉要求解剖,会怎样呢?
过失杀人,侮辱尸体,两个不算重的罪名。认错态度良好,死者家属原谅,没几年男的就可以出来。
在这里,任何死亡和感情扯上关系,似乎就是一个从轻发落的理由。
就像夫妻,就像情侣,只要女性死者和凶手之间有联系,判词里的那句“感情纠葛”就变成重要的量刑准则。
这是李宁玉一直难以理解却无力改变的事情。
难道不正是因为连自己亲近的人都能痛下杀手,才更要严惩吗。
现在案子重新审判,故意杀人,虽然没有故意杀害陌生人判得那么重,但也够凶手在里面多吃几年苦头了。
李宁玉伫立在测谎室门口,她腰背挺直的模样,像是栽在这里的一块碑石。
“安心走吧。”她闭上眼睛,在心里悄声说。
关于案情反转,当地电视台还报道了这件事,一时之间群众对警局的评价都好了起来。
顾晓梦也看了报道,她不屑地想,“没有李宁玉,你们有个屁的反转。”
说起来,她和李宁玉一起吃了饭,改口叫了玉姐,交换了电话号码。
两个人的生活依然还是没有任何交集。
一个警一个贼,能有交集才怪了。
要怎么才能和李宁玉更进一步,还不让这个聪明过头的女人察觉到太刻意。
顾晓梦觉得这个事情的棘手程度,已经完全超过了如何在警察眼皮子底下转移走私物资。
她不知道的是,李宁玉也在犹豫要不要主动联系她。
在和顾晓梦吃完米粉的第五天,李宁玉做了一个噩梦。
她梦到顾晓梦遭遇不测:梦到她太晚回家遭遇了强暴,而自己无论怎么都找不到证据,也找不到加害人。
还好只是个梦。
李宁玉醒来冲了个澡,心情平复下来。
她会解自己的梦,知道梦境不过是现实信息的投射。
梦到顾晓梦可能是因为前几天和她吃了饭,梦到强暴可能是中午翻卷宗的时候看到了一桩相关的案子,毕竟第一次见的时候就不自觉地担忧她的长相可能会给她带来苦难。
对,这没什么,一个梦而已。可这个梦为什么无比真实?
手机被李宁玉拿起又放下,顾晓梦已经好几天没联系她了。按理说她应该高兴,这才应该是她普通的,不被人干扰的生活。
如果发信息,发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