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琅嗯了声,也不知道是不是烧久了头晕,很用力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才认出来是她,说话时带着鼻音:“哦…来听财务报告。”
她穿白色大衣,系灰色围巾,衣服的颜色素净,她的脸色也素净。
“又发烧了?”
“…不知道,算吧。”
“那你现在不回去?”
“师兄说还有份文件要我签字,我等他来了再走。”
纪绣年忙着去交一份材料,看了看时间,顿了几秒,还是侧身从她旁边走过。
二十分钟后,她回来,周琅侧躺在临时起意买的躺椅上睡着了。
纪绣年站在门边,平复着有些凌乱的呼吸,静静看了她一会。
终究还是决定走进去。
脚步放得很轻。
纪绣年俯下身,看着正在浅睡的人。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这么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脸色说不上很好,眼下覆着淡淡青黑,明明化了淡妆,也隐约能看到痕迹。
眼睫轻轻颤了几下,纤细浓密,像弯弯的小扇子。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周琅的日子。
那时候学生社团活动,深秋的夜晚,她们围在一圈,坐在Cao场草坪上玩小游戏。
活泼好看的女孩子被点到玩游戏,大大方方地走到圆圈中间,被要求完成任务。
而她坐在旁边,静静地给她鼓掌,没说一句话。
第一印象就是这个女孩很像洋娃娃,皮肤很白,眼睛干净黑亮,穿着裙子得意又招摇,明丽而快乐,一眼就能看出是在丰盈充沛的爱中长大的女孩。
再一次见周琅已经换了样子。
在网球场,绿荫之下,女孩子穿白色短T,浅咖色短裤,弹跳起来的时候露出盈白的腰,马尾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她笑容像夏日清风,干净活泼明亮。
而她是千篇一律的枯燥无味,上学的日子能穿得简单就简单,甚至连裙子都不爱穿。
到了后来她们熟识了,周琅才问她,第一次见面是为什么不说话。
她只红着脸,只说不好意思说话,但不清楚理由。
说什么呢,说你漂亮Jing致像个洋娃娃嘛。
周琅非要逼问,总算问了出来。后来听说她从小只被要求练琴学画练字,从来没人送她娃娃。那年她刚刚二十岁,周琅说生日算一个,过年算一个,要淘够四十个特别好看的一起送她。
可惜…没来不及。
纪绣年抬起手,拿指尖轻轻拢了下她的睫毛,只触到一点就很快收回。
没想到正好被周琅一把扯住衣袖。
她明明被烧得发晕,此刻却陡然清醒了,眼睛很亮:“你做什么呢?”
纪绣年垂下眼睫:“看你是不是发烧。”
周琅哦了一声。
所以上次她肯定也趁她睡着,偷偷摸她额头了,她没猜错。
“那我发烧了,你要陪我这个病号吗?”
“不了,”纪绣年站起来,衣袖轻松地从这位病号的手中滑出来,“我的药箱里有感冒药,你喝冲剂吧。”
周琅低下头,盯着没抓住的她的衣角。
关门前,她选择不去看周琅低头的神情:“我有事先走了,你记得喝药。我刚看到乐助理在外面等,我帮你跟他说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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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车回家的路上轻微堵车。
今天是程清然的祭日。
路上,纪绣年跟纪安扬通过电话,他刚下课,坚持要自己打车过去,不用她去接。
纪绣年回家换了件黑色短款羽绒服,打开平时关着的一间书房的门,打开一个三层高的箱子。
箱子里放了一些很久以前的东西。
第一层是小学和中学阶段的一些旧物,零零碎碎的,还有大哥给她买的头绳。
第二层放着照片,跟亲人的合照,跟朋友的合照。
最后一层是…大学毕业证书,毕业照,学士帽,未寄出的信件…以及一个旧手机。
鬼使神差地,她把十余年前淘汰的手机拿出来,充了电。
竟然还能开机。
信息箱里是密密麻麻的已发送。
她不经意地点开一条,写着,今天周一,好想你。
像是被按下了某段回忆的开关键。
她偏过头数秒,平复心情后才把手机重新关机,放回原处。
她把那些旧物、照片、未写收件人的信件都放回去,一一放好。
最后把箱子锁上,只拿了一张程清然的照片。
她开车过去。
外面下着小雪,路上倒没存雪,地面shi漉漉的,道路无声地朝着远方延展。
这是小半个月后,她第一次见到纪安扬。
纪绣年把手里的照片递给他。
是他提的要求,问她手上还有没有母亲的旧照片,说他想要。
墓园里沉肃静寂,青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