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裴发觉梁彰最近几天不太对劲。
也许只有他一人能看出苗头。梁彰对其他人依旧话多,甚至开朗过了头,在向裴面前却变了个人似的,像在有意躲着他。一个屋檐下见不到几次面,最多晚上在酒吧能打个照面,交流少得可怜,一夜之间他们重回刚认识那段时间,住在一起的陌生人。
以往梁彰总能没话找话说,说些杂碎的日常也好,说些不着调的废话也行。向裴的世界突然就安静下来,没了梁彰叽叽喳喳,耳根清闲得不自在。
那日梁彰提起不再和他一同去酒吧,他要骑他那辆破二手自行车,理由给得牵强,他想锻炼身体,向裴估计梁彰自己都不会相信。
二手自行车好久没人骑了,放在楼梯间,起了一层薄灰,可能是太破,没人偷,还安然无恙的。梁彰买来就骑过几回,后面都是坐向裴的摩托,之前他还心疼钱,卖掉又没人愿意买,现在物尽其用了。
只是没法再搂着向裴的腰吹风,梁彰在心里做衡量,如果可以,他情愿亏钱。
不过一切也由不得他。
抹布上黑黑的,布一进盆子,整盆水都变得浑浊,梁彰把抹布扭干挂在厕所的水管上,背了包出门,走前嘴里含了颗薄荷糖,他最近的特爱。
勉强算是替代品。
摩托在楼底下停着,树枝延伸出去,绿得发油的叶片遮住了车身,把向裴拢在Yin影里,Yin影随风在动。他靠在树上抽烟,烟过了肺又让脑袋清醒,他说不清烟这东西到底有没有用,又或是抽得太多没感觉了,他还是觉得心里空旷又烦躁。
很久没这种感觉了。向裴的心跟他外表一样波澜不惊,不是故意装,是向裴真没觉得世上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心情大起大落。
开心费力,生气更费力,他就是懒,还有点迟钝,以前游景这样说过他,他得承认。
他亲生爸妈没教会他感情,不知道爱人,只学会恨人。后面恨人也觉得无聊,他又不会报复。
不是没想过,一辈子不知道爱是什么滋味,会不会太可怜。
但现在他因为梁彰有点乱,又觉着如果是他想多了,贸然去问太尴尬。
刚开始向裴以为梁彰还没从阿城那事的Yin影中走出来,夜里他听了半天动静,还去门外偷看,梁彰已经不失眠了,睡得比猪还香。
这下梁彰不失眠了,向裴失眠了。
不远处瞧见梁彰下楼,斜挎着一个黑色运动包,上身一件很简单的短袖蓝衬衫,脑袋上的青茬冒了好长一截出来,一边走一边用手扇风,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来,右脸颊微鼓,嘴巴红红的,应该在抱怨天气太热。
衣服都是前段时间向裴陪梁彰去地摊买的便宜货,布料款式都一般,梁彰长手长脚,长得好看,地摊货也能穿出几百块钱的感觉。
天气真的极热,向裴本来在树荫下不觉得,现在却觉得热,伸手把头发扎起来了,突然想喝水。
“梁彰!”向裴脱离Yin影,走到阳光底下去。
梁彰正弯腰开锁,锁一下开了,他听见后面有人叫他,手停住,直起背转身看过去,向裴站在他面前。
梁彰低下头,没看向裴,把手里的钥匙握紧了,力使得太大,rou给勒得生疼,他尽力憋住,问:“怎么了?”
“我载你过去吧,天这么热。”向裴指了指数下的摩托。
“坐摩托后边还不是得晒太阳。”
“我开快点,至少能吹点风,你不是最怕热吗?”
梁彰嘴里的薄荷糖从他脸颊溜出来,顺着喉咙就要往下,梁彰及时给止住,却咳了半天。向裴拍着他背给他顺气,鼻尖动了动:“这味道有点熟悉。”
可能是急的,梁彰不自觉握着向裴的胳膊,摸到上面鼓起来的青筋,热热的,好像在跳动。梁彰推开他,脑子一热,犯冲:“你是不是觉得你特了解我啊?”
梁彰想撞墙,这样说话能显得他酷还是怎么样?
动作有点大,向裴被推得往后退了两步,他站住脚跟,说:“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话也收不回来了,梁彰扶上自行车的车把,侧过脸,向裴看不清他的表情。他说:“没什么意思。”
他真没什么意思,单纯嘴贱,还想跟向裴拉点距离感。
向裴有点火了,这几天梁彰的不理不睬都让他烦闷。然而他冷静惯了,尽量克制住声音:“有什么事痛痛快快说出来不好吗?我们好好解决。”
“没办法解决,向裴。”
楼梯间这边很暗,梁彰抬起头,眼睛亮亮的,向裴恍惚间觉得他像是快要哭了。
“到底怎么了...”向裴心软,上前靠近梁彰,看着他的眼睛,放柔了语气问,他有点想抱抱他。
梁彰最讨厌的就是向裴这么温柔的表情,明明对谁都冷着脸,只有他看过向裴这样的表情,所以他才会走不出来。
“我不正常。”
“什么东西,谁说的?”向裴严肃地皱起眉。
“不是谁说的,我真的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