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屋的丫头婆子们俱都停了动作,有叫她这一声哭惊得失了神的,手里托的盘子落下去,跌到房里铺得厚厚实实的栽绒毯上,倒是没听见响儿,可摆了满盘的喜果儿霎时散了一地,滚了一个到傅琬琰脚边。
? ? 她心肝颤了颤,掩在袖里的手狠掐出了一股shi意来。
? ? 宝笙把眉一竖,再顾不得这大喜日里的忌讳了,指了那丫头冷声喝道:“哪里来如此不长眼的婢子,青天白日里满嘴胡言,讨打!”?
? ? 那丫头吓得抖如筛糠,只伏在地上不停抢地,“婢子万不敢诳言,那迎亲仪仗现时还在府门外停着呢,只是......”?
? ? 她咽了咽唾沫,喘了口长气,又道:“只是没了姑爷,那些轿夫仆役还鼻青眼肿的没个好样,三爷原在二门里等着,见了这般情状急问了一句,谁知......谁知那边管事的也慌了神,半晌也说不出个囫囵话来,那看热闹的聚了一街,婢子这才去街上听了一嘴儿,说是......说是......”
? ? 这丫头碎嘴碎舌的说话没个主次,傅琬琰早急得不行,撩了额前的拖挂疾声问:“人到底是去了哪儿?!”
? ? 她抖了一下身,哭声道:“说是来了一队人马抢了姑爷......往长公主府去了!”
? ? 傅琬琰霍然起了身,心头似起了一把火,焰腾腾的按捺不住,直烧她得满面赤红。
? ? “姑娘!”宝笙忙伸了手要来扶她。
? ? 她却将头上那凤头冠子一把扯了掼到地上,恨得咬碎了一嘴银牙,“元!昭!”
? ? 累丝镶玉金簪跌落在地上,一头青丝纷纷洒洒散落腰间。
? ? 傅琬琰沉了脸,一脚将那喜果踩得溅了汁水,声儿冷得似严月寒风:“取我刀来!”
? ? 她收了先时的娇羞模样,又自有一股威势在身上。宝笙又忧又惧,有心劝一劝,也知为了扶公子的事儿必是万般劝不动她,只能应了声“是”,向门口的丫头们摆了摆手。
? ? 小丫头们会意,撩了帘子出去,不一会子两个合扛了一把三尺长短的凤嘴刀回转得来,又另有一个机灵的取了弓箭一并奉上来。
? ? 前头闹腾腾的锣鼓响动早已停了,满屋子的人俱是噤若寒蝉,屋内不听一丝风动。那来传信的丫头已是被这情形骇得厥了过去,毛毡毯子上濡shi了一片水迹。
? ? 傅琬琰用一方红帕子遮了脸,又将箭袋缚到身后,提了那把凤嘴刀便往门外走。
? ? 外头仍是喧喧嚷嚷闹个不休,满宅子走动的下人脸上却再不见半分喜色,见了傅琬琰忙敛声屏气避让到一旁,不敢拿眼瞧她。
? ? 傅琬琰冷着脸儿一路急走,转过一条长廊迎面遇上了乌泱泱一帮子人,却是阖府女眷知了前头的情况,急往她这头来。
? ? 傅琬琰生母林氏见着自家女儿提了一把长刀,满头乌发披散着,即便拿帕子遮了面儿,满身怒意也是煌煌烨烨似要冲霄而上,只一副要去拼命的架势。
? ? 她立时慌得打跌,伸手要拦了她,“我的儿,那可是长公主!万万胡来不得!你爹爹已遣了人过去了,不用片刻就能带得扶烨回转,你且在屋中安坐,忍了这一时可好?”
? ? 几个姨娘也一旁跟着一并劝她。
? ? 傅琬琰一摇头,满面焦急,“娘娘莫要拦我,那毒妇此前万般阻我婚事,使了恁多下作手段,如今烨哥哥在她手中,我如何能安坐!若忍了这一时,只怕是生米也早已成了熟饭!”?
? ? 她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却说了这般轻狂话,人群里几个养在深闺的傅家女儿俱是红了脸皮。
? ? 林氏“呀”一声,连仪态也顾不上了,拍了腿儿一顿足,还要再劝一劝,傅琬琰已是不愿再听,拿了凤嘴刀摆了个架势,横到身前。
? ? 傅家虽是武将世家,这么些个女眷里也只有傅琬琰练过些真把式,她这刀又是真个饮过血的,此时被她提在手里稍一摆弄,凛凛银光便晃了满目,怕是沾上一沾都要割去一块皮rou。
? ? 小娘子们连连惊呼,骇得退到一边,林氏再想劝又如何敢真个用rou身去挨那刀,只缀在她身后哭喊着苦劝。傅琬琰此时心急如焚,再不能理会旁人,只以刀开路,往府门疾行而去。
? ? 她行得急,镇国公府偌大个院子,寻常人走半个时辰都见不到头儿,她不至一刻便行至了照壁。那用彩幛围的花轿还停在府门前,挂了红绸的青骢马不安地喷鼻摆尾,可马上的扶烨已不见了身影。
? ?镇国公府与承荣侯府是至戚世家,这是京城人家皆知的事儿,傅家三小姐与扶家四公子自小定了婚约,是青梅竹马的情份。又传闻这对佳偶都生得天上人一般,是世间再没有的一对儿神仙眷侣。
? ? 这两家又皆是豪奢人家,于前些日起便开始给街坊老少散些个饴糖点心,并用些碎银封得红包,叫各人都沾一沾喜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