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真用身份牌登记了志愿信息后,工作人员问祝南:“这位先生呢?”
祝南早就想好了托词:“我的志愿时长已经够多了,这次不想再加了。”
工作人员也见过这种情况,知道这个世界总有奇奇怪怪的人,也不纠缠,问:“二位要一起吗?”
祝南看向乔真,打工人并不想争取发言权,老板说啥就是啥。
乔真撩起眼皮,道:“一起。”
工作人员给了他们一人一件志愿马甲,又给了一张特定志愿卡,道:“二位请自行前往402号房,里面是一对伴侣,一位九十二,一位九十五。”
乔真和祝南跟工作人员道谢,披上马甲后就上楼了。
他们来到402号房,门大开着,乔真率先进了门,将志愿卡放在桌上,温声对床上的两位老人说:“您好,我们是来做志愿服务的。”
人老了,脸上粗糙的皮耷拉在嘴边,老爷爷呵呵笑道:“好啊,好啊。”
两位老人睡在一张双人床上,半截身躯入了土里,还有半截在这阳光温柔、爱人在旁的世间屹立着,脆弱又顽强。
祝南也走上前来,对两位老人轻轻鞠了一躬,笑着说:“爷爷好,nainai好。”
老nainai藏于被子下的手抓着老爷爷的手,蔼声道:“好啊,年轻人好。我和老头在这过得很好,也没有什么需要你们做的,你们就坐下来,陪我们聊聊天吧。”
二人在床前的矮凳上坐了下来,所幸二人都高,坐下来后位置刚刚好。
老爷爷眯着眼睛,看了看乔真,又看了看祝南,道:“两个孩子都长得俊哪。”
祝南从老爷爷耸挺的眉骨和深邃的眼里,隐约可以看到老人当年的风采,他挠了挠头,说:“爷爷年轻的时候必然也很好看。”
老爷爷嘿然一笑,侧头看老nainai,道:“那是自然的,不然怎么能把她追到手。”
老nainai嗔怪一声:“老没正经的,小孩子在面前咧,你不害臊,我臊得慌。”她嘴上这么说,但是脸上却藏不住心意,咧开了嘴角、淌出了红晕。
“什么小孩子,不小了。这个年纪都可以谈恋爱啦,我们当初也是差不多这个年纪……”老爷爷重新看回二人,问:“你们多大了?”
祝南觉得他不应该在这里,他和乔真像两个一千八白瓦的电灯泡,祝南想了想,还是说了玫瑰蛋挞星上的年龄,说:“我十九了。”
乔真睨了他一眼,笑道:“我十四了。”
老nainai闻言,叹了口气,眼神悠远,说:“要是我的孙儿还活着,今年应该也是十九岁了。”
祝南见老nainai神色恹恹,踟蹰道:“nainai的孙儿……”
“病死了。”老爷爷接话道,“得了一种罕见病,好好的人呢,两三个月,就没了,从地上到了土里,好像就这么一瞬间。”
死亡不就是一瞬间的事?没有过程,正常点的双眼一闭双腿一蹬,两手一垂心跳一停,身体没有了症状,停止思考和悸动。好的坏的都留在这世界上,给活着的人以念想或憎恨。
乔真略有悲色,道:“节哀。”
老nainai双目盈泉,说:“很多年前的事了,其实我和老头早就接受了。我半年前就感觉到时日无多了,不想麻烦儿女啊,我想来这,老头就陪我来到这里。平时有小辈来陪我们坐坐,有时还有你们这些志愿者来照顾我们。说得难听一点,我们是在这里等死,但是我们在这里度过最后的时光,也很快乐。”
“我们约定了,不管谁先死去,另外一个就当天打针。”老爷爷肌肤皲裂,脖子上青筋毕显,他道:“我们在一起七十多年啦,没办法离开彼此了,离开了这里,我们就在土里继续在一起,这辈子啊……分不开了。”
死亡与他们而言不算什么,只不过是以另一种方式永远陪伴,永不分离。
祝南有些动容,道:“真好。”
他们又聊了很久,祝南离开临终关怀院,下阶梯的时候踉跄了一下,恍惚有种不真实感。
“你怎么了?”乔真问。
艺术工作者的内心大多数都是细腻的、温柔的、敏感的,祝南摇头,道:“我每次来到这样的地方,都会很感动。走到这个地方,好似走到了生命长河的尽头。”
乔真说:“能有尊严、体面地离开这个世界,在大多数人的眼里,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你若是认真地去感受,便会发现这里的人离去的时候,是平静的,也是安详的。再去医院看一下,你会更有感触。”
祝南凝视了乔真几秒,随后别开脸,说:“我们走吧。”
拥抱星星的孩子是关爱自闭症儿童的志愿项目,活动内容很简单,就是尽力去跟自闭症儿童交流,走进他们的世界,聆听他们的声音。
教育中心离临终关怀院很近,五分钟后,他们顺利到达了目的地,负责接待志愿者的工作人员将他们带到了教室。
教室里有两名专业指导老师,还有十几个自闭症儿童,教室很大,有各种玩乐的材料和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