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含章进来的时候,便见到延和帝这幅模样。
似乎是听见了脚步声,延和帝看都没看来人一眼,直接怒吼道:“滚出去!都给朕滚出去!”
戚含章蹙眉,见延和帝紧闭的双眼和紧锁的眉头,脚步微微顿了顿,却继续往前走。
延和帝大怒,随手拿起桌上倒着的茶杯就直接甩了过去,伴随着沙哑而痛苦的怒吼声:“没听见吗?!啊!”
戚含章还是走了过去,将自己手上端着药碗的托盘勉强放置在了桌上,然后又亲自动手清理了奏章文册,在延和帝的面前清理出来一块干净的地方,重新把托盘挪了过去。
延和帝似乎骂累了,心里八成是在盘算着该如何收拾自己面前这个不听话的下人。他艰难地睁开双眼,在嗡嗡作响的耳鸣与眩晕不止的头痛中,他勉勉强强能够看清来人的轮廓。
和她……很像!和他的贵妃、他的之归,简直太像了!
戚含章终于开口了:“是我,父皇。”
声音冷冷淡淡,不带一丝多余的情感。没有陆贵妃的温婉与傲娇,那声音听上去仿佛只是在问候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延和帝心头凉了半截,却还是十分喜悦,甚至脸上都拉扯出了久违的笑意:“昭……是章儿吗?是你!是你章儿!”
戚含章盯着他已经花白了的鬓发,心里面终究还是不忍心。
可能……就像穆伯伯所言,血浓于水!
无论父亲如何伤害了母亲……她真的做不到,不去管他。
戚含章叹息一声,心绪不宁,只得蹲下身来,帮他清理着脚下散落的文案。
延和帝模模糊糊明白她在做什么,忙侧身喊道:“章儿!你贵为一国公主,怎么能做这种事!来人!来人啊!”
戚含章却将文案全部整理好了之后,轻声道:“无妨,一点点小事而已。”
“章儿……”
“父皇,药煎好了。”
延和帝一愣,几乎是立刻就转过身子去拿那一碗药,眼皮都不眨一下,一股脑儿就直接灌了下去!像是在最后徒劳地掩饰着自己已经被暴露无遗的秘密。
戚含章被他吓到了:“父皇!”
汤药不烫,但苦得厉害,几乎是喝完最后一滴的一瞬间,延和帝的脸就紧皱在了一起,龇着牙开始一口一口倒抽气,想要用力缓解舌苔上面刺激的苦味!
他一边“嘶”着、一边十分尴尬地道:“让、让你见笑了,章儿。”
戚含章沉默了半晌,开口问道:“……这药您也不是只吃了一天两天了吧。”
延和帝慢慢减缓了动作,佝偻着脊背,沉默地翻开离自己最近的一份文册,并没打算回答戚含章的问题。
戚含章是个很细心的人,却唯独对自己的父亲始终做不到同穆家人那般的亲近,更有甚者,她甚至完全不知道能同父皇聊些什么,尤其是这种单独的父女时光。
小时候,她盼着父亲在她生辰之时像惊喜一样现身。长大了,她却盼望离父亲越远越好。
戚含章莫名想笑。
她面前这个被头痛心悸与苦涩汤药折磨的男人,她却只有一丁点儿仅剩的同情与难受。
最终,还是延和帝先开了口,转移开了话题:“那个……章儿啊,你今日可是有事才进宫里来的?可、可父皇今日烦事较多,怕是不能陪你说话了。”
戚含章松了口气,顺理成章地把话接了下去,并没有破坏着难得能说的话题:“哦,此次进宫,是想向父皇讨要些事情。”
延和帝放下了文册,十分认真地颔首:“你说,只要父皇能办到。”
这是女儿第二次求他。
第一次……是女儿求他让自己搬离皇宫、出宫建府。
戚含章盯着他的眼睛,道:“女儿想进中书听政!”
延和帝愣住了。
在平常的时候,中书主要是负责协调百官与皇帝旨意的,可以说夹在君臣的狭窄缝隙中艰难生存,谁都开罪不起、却谁都必须要开罪的苦差职。大多混中书的,虽然官阶与名头听着高大上,实际上都巴不得调去六部,好歹能做真的实在事、还不用开罪人。
可在非同寻常的时候,中书就成了抢手的地方!它汇集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军事、政治、经济、文化等各种各样的第一信息与情况,无数的军报与暗探流水般地涌入中书,虽然忙得厉害,但却能比皇帝都更先一步知道一些消息。
故而,中书这地方,一般都是给皇帝最认可信任、还能混两年就告老还乡的忠臣们再赢闲职、衣锦还乡的良好跳板,更俗称“八卦集散地”。
而此刻,北燕与大殷的战事一触即发,而自己的女儿,居然提出想要去中书听政?!
延和帝蹙起眉头:“去中书?你是为了穆家?”他微微眯起眼睛,盯着自己的女儿。
戚含章毫无畏惧,镇定地颔首:“是,为了穆家,为了大殷。”
“你只是个公主。”
“我的封号与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