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堂道长点点头,往户绾身后看了眼,没发现什么异常,遂又接着向前行进。才跨出两步,户绾眼看他的背影隐在瘴气里只剩模糊的轮廓,当即跟了上去,生怕再慢一拍便找不见人了。
随从紧跟在户绾身后,一路打趣,以缓解内心的不安,李堂道长亦时不时回头应一声。户绾抑制着咳嗽,稍觉乏力,倒无话,但听身前身后两人的声音亦觉沉闷的气氛松泛了些。
“道长,你作甚总回头看?”随从问道。
“我总感觉有人跟着我们,许是呆在瘴气里久了,都开始疑神疑鬼了。”李堂道长说着又回过头望着后方,这么厚重的瘴气,怕是连随从的脸都看不分明,再怎么瞧都是徒劳。
“都什么时候了,你不要吓我,我胆小。”随从一步跨到户绾身旁,与她并排而行。
户绾侧头见随从紧张兮兮的模样,不由好笑,正想让他走前面去,却瞥见他肩头覆着巴掌大的软体蠕虫,形扁平,表面滑溜,通体黑色,甚是恶心。笑容渐渐凝固,不自觉退了一步,低声道:“你肩头......有东西。”
随从闻言脸色一沉,颤颤偏着头拿余光瞥去,但见肩头蠕动的东西,当即惊叫起来,又不敢拿手触碰,疯了般跌跌撞撞跑开了。李堂道长和户绾尚来不及作出反应已不见随从身影,只闻他的惨叫声越发凄厉,全然不似被吓到的声音。户绾见他走散,心急如焚,欲循声过去找他却被李堂道长制止。“不可冒然行动,我们身上都带着雄黄,那玩意儿未必会伤他,怕是遇到了别的危险。”
“不管前面有什么危险,那也得救他啊。”
“没说不救他。”李堂道长自怀里摸出绳子,一端绑在户绾手腕,一端绑在自己手腕。“咱可不能再走散,我答应过你师父会保护好你,可容不得半点闪失。一会过去千万要当心,断不可莽撞行事。”
户绾点点头,摸着手腕处手指般粗细的草绳,安心不少。小心翼翼跟着李堂道长向惨叫声传来的方向摸索过去,明明听着就在附近,走了一会估摸着也该找到随从了,声音却仍然回荡在前方。
“怎么回事?”李堂道长百思不解道:“听声音,这方向没错啊,就算偏离了方向,声音合该越来越远才对。”
“会不会是我们一直围着他所处的位置绕圈?”户绾提出假设。
“鬼打墙?嘿,你瞧我还是个茅山道士呢,不济你机灵。是鬼打墙就好办了,我李堂可不是江湖术士,论道行那也是数一数二的。”李堂道长言罢,张嘴咬破自己的指尖,用鲜血在掌心画了个符,旋即脚踏禹步九星法,一掌打向虚空。
户绾手腕绑着草绳,被李堂道长拖着手忙脚乱走了个踉跄的步法,一抬眼,只见空中依托着灰白色的瘴气,回旋的气流rou眼可见。户绾不及惊叹,气流甫一瞬又不着痕迹归于平静。
再次循声前行,随从的声音渐息,即便如此亦明显可辨他的方位越来越近。正欣喜破了鬼打墙之际,一股恶臭冲入鼻腔,熏得户绾咳嗽连带着干呕不止,生生呛出眼泪。
“奇臭无比,熏得我头晕脑胀。”李堂道长捂着口鼻,声音自指缝含糊溢出。
户绾亦捻起袖口遮挡在口鼻前,定睛一看,朦胧得见随从坐在小山包上喘息的轮廓。
“喂,你怎样了,可有受伤?”李堂道长捏着鼻子喊了声,浓重的鼻音甚滑稽。
“不要过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止了户绾和李堂道长靠近随从的步伐。
户绾一下辨认出百里弥音的声音,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化不开的瘴气犹如一层层帐幔,即便几步之遥,视线亦难以企及。“阿音......是你吗?”
静待片刻不见对方回复,户绾正怀疑自己幻听,柔软的冰凉却悄悄裹覆上来,握住她的手。只消感受这熟悉的触感,户绾便知道是百里弥音无疑。回首,那人手执弯弓背着箭囊,沉静的眸子竟浮着一抹忧色。
“我就觉得有人一路尾随,可是你?”李堂道长问。
“嗯。”百里弥音淡淡道:“他死绝了,我们退开说话。”
说话间确实没再听到随从的喘息声,叫他亦不应声,不消想他已遭遇不测。户绾不免灰心丧气,方才还鲜活的生命转瞬在眼前弥逝,想起他一路活泼风趣缓解大家的紧张情绪,而她却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不住暗责自己,哪怕再快一点找到他,兴许结果迥异。
怪不得今晨百里弥音如此反常,想尝赤术汤药又想要雄黄粉,竟自昨夜便打定主意暗中保护户绾才会毫不犹豫答应让户绾进密林,亦没有一句叮咛。
“你......就这样进来了?”户绾蹙眉道。
“罐子里的药渣尚可滤出小半碗汤药,自己捣了些雄黄粉,很齐备,你莫要担心。”
“你今早喝没喝平日所服之药?”户绾但想她既然早已谋划好此事,必定背着自己将药倒了。“偷偷倒了?”
“不曾,你辛苦煎熬的药岂可浪费,让卜旦喝了。”百里弥音但想自己与卜旦均为外伤,应当药性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