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塞斯便跟着他一起走到备具室,裴苍玉直接推开了门。
里面有个十八九岁的男孩儿正在换衣服,他是雇用来的宴会酒保,负责从七点半到八点半段,现在要离开去和朋友喝酒。
他看见闯进来的人吓一跳,拿着衣服往身前挡,发现来的是主人中的一位,更加觉得不好意思。
裴苍玉转头看拉塞斯,比划了什么。
拉塞斯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又看看这个男孩儿,翻译道:“把你衣服脱了。”
男孩儿眨着大眼睛呆了,把胸挡得更严实了,拉塞斯翻译出后半句。
“跟这位换一下。”
男孩儿还在犹豫,这种要求让他摸不着头脑。
拉塞斯继续说:“你去站在楼梯口那个地方,站到九点半。”
然后他看见裴苍玉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面无表情地掏出了一沓钞票。
拉塞斯比他更震惊。
裴苍玉递给瞠目结舌的拉塞斯,拉塞斯递给男孩儿,还自己添了句话:“……面额有点大,去换一下比较好……”
男孩儿咽了口唾沫,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裴苍玉,发现他们身形相仿。
他点了点头,开始换衣服,中途他好奇地问了一句拉塞斯裴苍玉怎么挑中他的,等很久了吗。
拉塞斯费了一番功夫向裴苍玉描述完,裴苍玉敲了敲墙上公司提供的人员名单,上面有照片身高体重信息。
拉塞斯倒是赞赏了一下,她发现裴苍玉现在能读懂不少东西了,看来是一直在进步。
他们很快地换好衣服,裴苍玉便和拉塞斯一起溜出去,偷偷地望了一眼替他站位的男孩儿,男孩儿照着他的交代,正用一个白石看不清的角度站着。
裴苍玉又望了一眼白石,白石在人群里余裕地和众人聊着,但时不时就会朝裴苍玉那边看一下。
说实话,这点裴苍玉很早就发现了,远到要追溯到他们初中的时候背诵课文,站一排背诵,白石动不动就会看他,隔着几个人,朝前稍微倾倾身子,真的很明显。
乐队正在表演,大提琴正在独奏,声音很大。
裴苍玉转向后门看了一眼,那里没有人,可以直接走出去。
拉塞斯比划着问他去哪儿,裴苍玉掏出手里的纸片给她看,拉塞斯认出那是一个旅馆的地址,拉塞斯便提议带他去,裴苍玉摇了摇头,他表示自己知道。
于是这就是告别了。
拉塞斯想。
她低下头踢了踢地面,裴苍玉捏了捏她的肩膀,示意他们可以一起再走一段。
拉塞斯扬起脸笑了,她指向那个替他站着的男孩儿的地方,耸了耸肩,她要去那个地方白石才会不怀疑。
裴苍玉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表达谢谢。
拉塞斯笑了笑,很快地跑开了,连个像样的再见也没有。
裴苍玉看着她离开,转身朝后门走。
没有关系,这里人多,穿过去。
从这里穿过去。
白石看不到。
在和白石同一线的时候,白石并没有朝这个方向看。
成功了。
裴苍玉几乎碰到了门边。
被人撞了一下,那人说了句什么,凭感觉也知道是“不好意思”。
裴苍玉下意识地回了一句没关系。
但恰好在这个时候,乐队高昂的音乐在高/chao后收音,全场雅雀无声,这声“没关系”所有人都能听到,但只有两个人能听懂。
白石的脸从一边转过一百八十度,看向这边,他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他和裴苍玉的目光对上。
裴苍玉下意识地想跑,可是出于对疯狂的忌惮他不敢轻举妄动,他看着白石的脸上那受伤的表情,紧张得要命。
乐队要奏新篇,白石的手握紧玻璃杯,他死死地盯着裴苍玉,但对众人说:“结束了,回去吧。”
他声音不大,但大家听到都愣了一下,看过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在气氛良好的宴会中突然说这句话。
白石仍旧盯着裴苍玉,他语气不善地重复了一遍:“出去。”
人群逐渐嘈杂起来,他们可以走,但是在等白石笑着解释一下为什么请大家离开,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给大家添麻烦了”,再随便找个借口,又不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
白石像是发现他们还赖着一样,终于不再盯着裴苍玉,扫视了所有人,他极其不耐烦,甚至带了点压抑的暴戾:“听不到吗?”
人们开始离开,保安为大家打开门,酒保给大家递上外套和伞。
裴苍玉和白石对视着,直到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个。
在喧哗褪去一片狼藉的房子里,地上的彩带拧成一团,乐队里提琴倒了下来,桌上的食物坑坑洼洼,空荡荡的房子能听见秒针走动的回音。
白石的“正常生活”像个可怜的笑话。
他扔下杯子,发出碎裂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