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韬满脸疑惑,喃喃道:“我?”
“所以,蒲先生是见到我之后为了我安排了这一切?”闻韬此刻终于了然。原本蒲先生在先太子死后心如死灰,即便知道燕王的所作所为,即便知道唐景啸射杀了先太子,他也没有选择去报仇。他或许纠结过,惆怅过,夜夜被此事折磨,闻韬不知道蒲先生究竟为何没有动手,或许是李枢创下的太平盛世让他看到了当年他和李桓憧憬过的万民归心;或许是唐景啸做了神策大将军后依然四处征战,不堕大周之威;或许是在他彷徨无措之时收了唐无衣这个学生,而他那双赤诚的双眼或许让他记起了第一次见到李桓的样子……
“奴才也不知,蒲先生也不知。”杨吉答得坦荡,“但蒲先生言之凿凿,他曾亲眼见过回鹘公主,他说闻公子一定是二人之子,他后来也曾私下探查,查得闻公子无父无母,从小被昆仑长老收养,绝无差错。奴才开始不信,蒲先生便把先太子所绘的公主画像给了奴才,并将闻公子支来京都荣古轩,奴才一见公子就知蒲先生所言非虚,闻公子确为先太子血脉!”
可是这一切在蒲先生见到闻韬的那一刻灰飞烟灭,闻韬和李桓相似的眉眼像是开关一样撕开了他十几年来尝试去抚平、去遗忘的东西。陈年的仇恨原来从来没有消亡,他其实从来没有原谅过李栩和唐景啸。即使李栩已是朝堂上万人称颂的宰相王爷,他也无法原谅他设计让李桓背负谋反的罪名,含冤而死;即使唐景啸是大周令敌军闻风丧胆的第一上将军,他也无法原谅他背弃唐氏,在大殿上将李桓一箭射杀。他在见到闻韬的那一刻已经生出了一个念头,他要把他曾经亏欠李桓的全部要回来,双手奉还给他的儿子。
“回陛下,蒲先生告诉奴才,当年先太子失欢于先帝,并非只是因为不愿交出回鹘公主。先太子仁善,为了保住回鹘公主,不让她离开东宫,便和她私下拜了天地,行了夫妻之实。按律,侍奉过太子的女子终身不可出宫,先太子以为如此一来就可保住回鹘公主。后来,回鹘公主有了身孕,此事再也瞒不下去,先帝知晓后震怒,命人给她服下打胎药,太子也因此获罪,从此囚禁于东宫。”
他从半年前就开始筹谋,暗通杨吉作为内应,在端午的前几日将唐无衣和闻韬支去京都取画,自己则佯装被袭后自戕,设计毒害唐景啸,又把当年的旧事翻出来。他算准了唐无衣必会一查到底,而在最后一切揭开的那一刻,由杨吉给予致命一击,将原本属于李桓的东西还给闻韬。
“何事?”李枢问。
“三弟他……”李枢眯缝着眼睛想了想,“是了,三弟当年年岁小,一直养在母后身边,应该有机会见到回鹘公主,只要见过她的人,再见到你,一定能认出来。”
“不错,闻公子正是先太子和回鹘公主之子。”杨吉道,“蒲先生正是因为闻公子才会筹谋这所有的事。”
李枢和唐无衣看着那幅画,再看看闻韬,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实在是,太像了!
“不错,荣古轩正是奴才所开,平日奴才很少过去。”杨吉道,“而那一日之所以公子会在荣古轩见到奴才,是因为奴才要确认一件事,一件蒲先生告诉奴才但奴才不敢相信之事。”
“可是大哥并未和回鹘公主成婚,怎么会……?”李枢不解。
闻韬仍然非常迷茫,他本是来帮助唐无衣破案的,此刻望着阿朵里的画像,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和画中的少女长得非常相像。
“陛下,奴才绝无伤害陛下的念头,奴才此举,实为报恩,这是蒲先生再三拜托奴才之事。陛下只要在这张诏书上盖上玉玺,奴才立刻将解药奉上。奴才即将身死,绝无欺瞒。
李枢惊觉为何两次看到闻韬都有似曾相识之感,他的五官有李桓的影子,尤其是一双眼睛,润而圆,如星辰一般明亮。可是他的眉骨和鼻梁却带着胡人的影子,因此两次竟都没有认出来。现在阿朵里的画像在前,闻韬的眉骨和鼻梁和阿朵里几乎一模一样。
“正是。”杨吉朗声道,“奴才曾和公子过有一面之缘,公子可还记得?”
“你是……你是,大哥的孩子?”李枢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从未想过,大哥竟然在这世间留下了血脉,而此时此刻,竟然就站在他的面前!
杨吉从袖中缓缓抽出一个卷轴,一点一点铺开。是一幅丹青,画着一个西域的美貌少女,眉骨很高,鼻梁高挺。落款写着:吾妻阿朵里。并一个先太子李桓的私印。
“原来如此!”唐无衣突然插嘴道,“所以燕王三番五次要加害于你,先是客栈那一次,他的目标其实是你,再就是刚才,燕王他知道你的身份!”
李枢深吸了一口气,原来当年竟有这么多他不知道的内情,他问道:“既然服了打胎药,这个孩子……”他指着闻韬,欲言又止。
杨吉已经将闻韬的称谓从“道长”改成了“公子”。闻韬仔细注视着杨吉的脸,突然恍然大悟:“你是那个人,荣古轩的那个伙计!”闻韬终于记了起来,他在端午宴上第一次看到杨吉就觉得面熟,原来是在荣古轩帮蒲先生取手卷的时候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