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封锁线封住了官水潭方圆十公里内的所有区域,车灯照耀着大家的脸,许多人脸上都是魔幻色彩——他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一场地震,来得太过玄乎。
黑夜里,越过封锁线赶往官水潭的人们,也只是在他们面前留下一个不可探寻的如风一般的背影。
刚刚有人过去了吗?好像有,好像又没有。
许多人忧心忡忡地抬头望着天,乌云又开始笼罩,黑沉沉地压在每个人心头。只希望天亮前不要再下雨了,暴雨一来,再加上地震,那可真是糟糕。
对于缉凶处的人来说,暴雨倒是其次。
官水潭处,水藤已然“疯魔”。这里是毫无疑问的震心,如果水藤会说话,那此刻一定已经哀嚎遍野。那震动几乎要把它们的枝条震碎,它们成片成片地死去,又因为自身的繁衍特性,不断生长。死去又活来。
于是当陈君阳等人赶到潭水边时,逐水而生的水藤竟然都呈现出一种千方百计要逃离潭水的姿态。那些丛生的藤蔓,如同一只只手,伸出水面,群魔乱舞。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他们,看到这宛如地狱般的一幕,都不由窒息。
又是一次震动传来,那些“手”便像被拦腰截断一般,突然跌落水中。陈君阳也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他扶住旁边的树,一颗心高高吊起,“现在怎么办?震动已经有一会儿了,为什么头儿还没过来?”
就在这时,方斗、决明和褚秀秀等人也赶到了。
紧接着是简寒栖。
楚怜和相野反而是最后来的,空气中波纹一闪,两人的身影直接出现在官水潭中央,那片小岛崩塌后的废墟上。
废墟露出水面的部分不大,只容得下两个人站立。相野被楚怜抓在手里,头颅低垂着像是昏迷了,肩膀上的伤口又在汩汩流血。
“相野!”决明一个怒极攻心,心脏就开始抽痛,好在方斗及时扶住他,这才没让他出事。他是身体不好,可他的嘴巴闭不上,“楚怜,你这个骗子,你不是说不会对他动手吗!”
楚怜面无表情地转头看他,“哦,你还在信我吗?”
决明气得跳脚,骂人的话一股脑儿地往外冒,方斗拦都拦不住他。一时间,整个潭水上方飘荡的都是经典国骂,直到水底又传来一阵更大的震动,让决明直接摔了个屁股墩。
所有人都没能站稳,陈君阳还是把刀直接插在地上,才勉强保持住了单膝跪地的姿势,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开始掀起狂澜的水面,心里在不住祈祷——
一定要回来。
一定要回来。
而此时的相野,仿佛无知无觉。
鲜血浸染了他的整个臂膀,血ye的流失又逐渐带走了他的体温,他还没有死,可却已经彻底毒发,沉浸在了幻境里。
幻境如梦,光怪陆离,毫无逻辑。很多时候它是很多画面的拼凑,从一个跳到另一个,让你在虚幻中逐渐迷失方向。
但偶尔,这些破碎的画面也可以被拼凑起来。
在相野的幻梦里,他走上了与现在截然不同的一条道路。
他依旧跟着相齐长大,但楚怜并没有醒来,他死在了烂尾楼里无人问津。可那样一来,就没有了后面的事情,他没有再遇上假父母,也没有遇见邢昼,他平平淡淡地考上了大学,然后毕业、找工作、赚大钱。
在某个时刻,他或许曾与缉凶处的某人在人海中擦肩而过,但那只是擦肩而过。他获得了平凡的生活,但也获得了永恒的孤独。
没有一个人能走进相野的心里,他与世界之间好像隔了一层透明的薄膜,看着一戳就破,但又无法逾越。
那种仿佛溺水的窒息感时刻包裹着他,终于让他在幻梦中苏醒,可紧接着又坠入另一个幻梦。
在这个梦里,楚怜没有死,他也顺利遇见了邢昼。
可邢昼就只是缉凶处的队长,他冷酷地对待相野,无论什么事都公事公办。相野自然不会爱上这样的邢昼,他喜欢的从来都是那个对他有特殊关照的人。他变得越来越偏执,一意孤行地去寻找真相。他觉得世界丑陋,就一定要撕碎所有的假象,连一点遮羞布都不留。
他同样没有被楚怜蛊惑,但他变得越来越像楚怜,不计代价、不留余地,等再回头去看时,只余满地鲜血。
缉凶处的队友们,死的死,伤的伤。决明被戳穿了身份,也迎来了暗杀,他倒在血泊里看着相野,眼神哀伤又痛苦,仿佛在问为什么。
最后相野看到了邢昼,邢昼对他举起了枪。
“砰!”
又一个幻梦破碎了,昏迷着的相野吐出一口暗红的血来,痛苦地蹙起眉。他觉得越来越冷了,意识却还沉浸在幻梦里无法自拔,只能循着本能抓住身边最近的一个热源体。
可是当他终于凭借自己的毅力,艰难地睁开眼时,却看到了楚怜,面无表情的楚怜。
一盆凉水当头泼下——
人生是一场噩梦吗?
相野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