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声也乖巧地笑,凑过去又问:“公子在写什么?”
“给东海的信。”
“东海?”
“我的那些朋友们。”那人说,“蓬莱岛的老王八,回音崖的傻海鸥,深冥涧里的灯笼鱼……好多,我答应写给他们的,以后也要带你认识。”
“我吗?”宋清声兴奋起来,“公子的朋友,我也能认识吗?”
“当然啊。”他自然地点头,“他们会喜欢你的。”
于是黄鹂Jing高兴极了,一高兴就唱歌,新学的戏腔从喉咙里飘出来,一字拖五个音,千回百转,悠扬到了海里去。
这只小黄鹂还年轻,只有二十岁,正是妖类初成长的年纪。飞禽化形不容易,尤其是他这样软绵绵的小鸟。
他什么也不知道,某日在树间唱歌时忽地有了妖识,低头便看见树下有个英俊的公子在朝他笑。
“过来。”公子说,“再唱首歌给我听吧。”
于是接下里的日子,黄鹂飞上枝头变凤凰,被醇厚的龙气养着,养得漂漂亮亮的,真像小凤凰。
他看着公子写好了信,把信纸叠得齐整,垒在一起,装进黑色的信封里,用金粉在什么写下他不认识的字。
“写好了吗?”他问。
“好了。”公子答。
他正要再说话,忽听见一声类似鹰唳的叫声,窗外飞来一只通体雪白的大鸟,扑着翅膀闯进来,匆匆落在书桌的笔架子上,风吹乱了桌上翻开的书。
他皱起眉,想斥责,他的公子先开口了。
公子伸手抚摸海鸟的羽毛,问:“你怎么来了?有要紧事?”
海鸟不闪不躲,抬起一只爪子,露出绑在什么的一个小竹筒。
公子解下竹筒,从里面抽出一张很厚的帛。
宋清声至今不知道帛书上具体写了什么,但他已经能大概猜出,那应与东海未来的小太子,当时还未出生的白则有关。
那一日午后,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赤睢。
锦衣的公子阅完帛书上的字,脸色一变,猛地攥起拳头,问那海鸟:“是真的么?”
海鸟点点头。
“那我必须要回去。”赤睢这样说。
第34章
“那会儿是天元十三年的三月,他回东海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直到有一天,海上突然变天……”
蛟入海化龙,九天之上落下滚滚天雷,黑鳞腾跃于白水间,破开一层层浪,直入海的深处。
红龙踏浪东来,蛟龙一场恶斗,毁尽千年修行。
大海余怒不消,天Yin沉如夜,破碎的天雷穿梭在乌云中,人间被黑幕笼罩。
随着一声尖锐龙鸣,奄奄一息的黑蛟被击落于海底大渊,遍体鳞伤,而几乎毫发无损的红龙从天空之上钻入大海,旋于黑蛟头顶,片刻化作人形。
锦衣公子,那张脸与如今的白则有七分相像,难怪宋清声见到白则会移不开眼。
黑蛟躺在乱石间,大股大股的鲜血同海水弥漫在一起,满是生锈的腥甜味。他侧躺着,眼睛被血迷住,睁不开,只能看见团团红雾。
轰鸣的耳朵里似乎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但他听不清——他伤得太重了,听什么都像隔了一堵摇晃的墙,遥远震荡。
他隐约察觉到那条红龙在朝着他走来,那一身独属于龙的威压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腑脏似乎裂了,他呼吸起来就像一台破风机,发出呼——哗——的声音。
身体里的血在慢慢往外涌,海水越来越凉。
忽地,周遭静了一瞬。
“你知道的……沈渊当年化龙凭的是实打实的修为……他受过两道天雷,身上已经长出了一半龙筋,可……”
那黑蛟血糊糊的眼猛地睁大了,目眦欲裂般,金色瞳孔缩成笔直的细线,眼白处倏地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可怖至极。
下一秒,蛟的喉间爆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几乎是回光返照般扭曲着躯体狠狠地挣扎起来,动静之大,海底大渊都随之剧震。
光裸的脊背上,皮被掀起,黑鳞被刨开,一道大口横贯其上,从颈开向尾,伤口上闪着金灿灿的光,灼焦了底下的皮rou。
红龙执着一把利刃,将手伸进了口子里,面无表情地,在挖什么。
疼。
好疼。
黑蛟哭咽咆哮,叫声像破掉的铜锣,嘶哑难听,凄惨到无以复加。
他在本能地挣扎,可他反抗不了。
他的尾巴、他的七寸、他刚化出来的爪,全都被金闪闪的刀刃刺穿了,死死钉在地上。
脊背上传来撕裂的痛。不,比撕裂更痛一千倍,一万倍。
他生到一半的龙筋,被硬生生地扯出来。
他痛鸣到无声,嗓子也裂了,整具躯体破破烂烂,什么都没了。
“公子为什么要抽他的筋,我不明白,我到现在也不明白……公子不是这样残暴不仁的人……他,他真的很好……”宋清声呜咽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