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沉默了一瞬,然后忽然告诉她,“你等一下。”
三轮车突突的声音盖过少女的声音,她的话音和发丝都被风吹乱,瘦小的阿嬷和村子,终于都在她的视线里变成一个模糊的点。
孔翎连连红着脸否认,“是的!钱已经收到了!但是我想……”
“只要你们发了资料给人家,人家核实过确实是困难到上不起学,雀雀一年上学的花费人家就都能承担了!”
孔翎怔了一下,如实回答,“我去了银行,给工作人员出示了资助证明……”
她已经七十岁高龄了,别的老人在这个年纪,合该是安享晚年的时候。
几十秒后,响起了一个男声,冰冷且礼貌,“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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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他还有要打断的意思,为防止自己的恩人误会,孔翎连忙继续道,“您不要误会!我是想亲口感谢您,才给您打来这个电话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从家里带了一点米和面粉,虽然不贵重,但这是我和我外婆的心意,希望能送给您……”
孔翎抱着外婆喜极而泣,在开学前仔仔细细收了最好的麦子,攒出一袋细细的面,准备带去城里送给这位恩人。
阿嬷送出来,站在村口的大槐树下跟她挥手,一边挥手,一边跟着车往外步履蹒跚地走。
那边人疑惑地重复,“孔翎?”
开学前一天,她背着外婆连夜赶出来的书包,离开了家。
那头没给她浪费时间的
村长一拍大腿,从怀里掏出一块皱巴巴的纸,朝她高兴道,“明天你下山,去那个能上网的网吧,输入这个网址,填好资料,留个你家的电话……算了,你家电话打不通,留我家的吧!写好自己的信息,就能申请了!”
她怔了一下,本以为资助自己的人约莫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没想到听声音,也就不过三十左右的样子。
孔翎怔怔听着手机里传来的一阵碰撞似的za音,然后那头yuanyuan地换了个男声,比刚才那个更年轻些,十分不耐烦地问了句,“谁啊?”
孔翎闭嘴了,她知道,若不是山穷水尽,阿嬷不会问这样的话。
也许是她的家庭状况太过贫穷,发到网上没两天,她就收到了村长的好消息。
阿嬷点点头,朝着她鼓励地笑,却也不多说,把一切选择的权利都交给她自己,“这个自然,我们雀雀是最有心,最重情的孩子……”
那信息上要一张照片,孔翎的手机不能拍照,只好在网吧拜托老板拍了张模糊的大头照,背景是网吧昏暗za乱的人群。
孔翎缓缓回头,看了眼外婆那双布满深深纹络的手,沉默着垂眼。
她在开学第一周安顿好自己,趁周末的时候在B市给阿嬷打了个电话报平安,然后就去了银行,解释清楚以后,拜托柜员顺着银行卡号给她找到了恩人的手机号码。
十五万,直接打到了她和阿嬷唯一的那张银行卡上,足够她一整年的花销。
村长说得对,一时穷又不是一世穷,等有朝一日她考出来了学,找份工作,哪怕省吃俭用,也一定千百倍地报答资助自己的恩人。
他的背景十分嘈za,似乎有清脆的台球碰撞的声音,和男男女女放肆的叫好笑声,那人顿了下,转瞬回想起来她是谁,第一反应是警惕,“钱已经打到了你在网上留下的账户里,你有什么事?”
那头再次毫不留情地打断,“你怎么知道的这个号码?”
一阵低语声过后,她听见那个年轻男人“哦”了一声,不带什么感情地接过电话,“喂?”
“嘟……嘟……嘟……”
而阿嬷满头的白发,爸妈死的时候哭坏了眼睛,腿脚也不好,若是真让她再为了自己上学的事日夜操劳,她怎么能安心读这个书?
这位恩人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孔翎只有他打款来的银行卡号。
孔翎笨拙地握着手机,一手微微捂住听筒,防止她这台破旧的手机信号不好,让对方听不清她的话,“喂!您好……我……我是孔翎,是您资助的B市七中的学生……”
孔翎看红了眼睛,伸出脑袋扒在窗口,喊,“阿嬷!我一定会好好念书的!你要照顾好自己,我会想你的——”
她听见自己暗哑的声音,艰涩地开口问村长,“怎么申请……这个资助?”
孔翎站直了身体,立马应了一声,“喂……您好!”
九月的街头人来人往,孔翎依稀记得那天的云特别漂亮,高大的白杨树叶纷落,她握着手机,忐忑地听着手机里的接线声。
她没和这个年纪的成熟男人打过交道,更何况,还是有恩于她的有钱人。
村长看着少女抿紧的下唇,好心劝道,“雀雀,我知道你心气儿高,可是这……咱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不是?况且你上了学,好好念书,有奖学金了拿奖学金还给人家,没奖学金,以后毕业挣了钱,有了好工作,这辈子多偿还人家些,当个再生父母似的孝顺人家,不就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