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汉阳府,路上的景象就越是衰颓。
村庄里坍塌的房屋还没收拾好,高大的石碑从中间折断倒在地上,路上还有没来的及抬走掩埋的尸体。
已经是春耕的时候了,可河道被堵塞,本该在田间耕作的农民看着被地震毁坏的农具和压死的牲畜欲哭无泪,只能蹲在地上无奈地任由田地荒芜。
钟黎宁心里沉甸甸的,在这样一个时代,遇到天灾的百姓真是太苦了。所幸这次地震不是特别大,他们一路走来受灾较轻的地方都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只有震中的汉阳府受灾较重,现在看起来还处在停滞状态。
程泊舟撩起帘子和她一起看向窗外,语气沉沉地说:“地震已经过去十天了,汉阳知府是吃干饭的吗?连草棚都没搭起来?”
汉阳知府姓徐,是个颇为油滑的中年男人,跟太子是一条藤上的蚂蚱。赵楚琛一行人赶到的时候,徐知府带着全府的人候在城门口,看见车马远远地过来了,就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等赵楚琛到府衙的时候才发现徐知府嘴上夙夜难寐,其实连受灾情况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赵楚琛当场就沉了脸色,徐知府跪在地上冷汗津津,所幸旁边有个姓郑的通判呈上了受灾名录,对程泊舟的问题也能对答如流,这赈灾才不至于从零开始。
别的方面不看,钟黎宁对男主和他智囊团的业务能力还是挺佩服的,人手布置飞快,行动重点明确,召集当地士绅富户捐募粮食,开仓舍粥,清点各家损失,核算所需钱粮上报,调配临近地区的农具牲畜……他们到汉阳府还没三天赈灾工作就有条不紊地展开了。
所有人都特别忙,福顺也是。钟黎宁每天晚上睡前他还没回来,早上醒来后他已经走了,要不是每天厨房都有福顺特意给她做好温着的rou粥,她都不知道福顺回来过。
钟黎宁在屋里闲了两天,穷极无聊,跑去跟程泊舟讨了个差事,到城隍庙舍粥去了。
只做了一天钟黎宁就发现,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简单的事情做起来却这么麻烦啊。灾民人数多,粥却是有限的,要注意秩序不能发生哄抢,注意不要有人领了两份,还要注意稀稠匀称不要厚此薄彼……不过抱怨归抱怨,钟黎宁看着眼前一个个衣衫褴褛的灾民还是默默地继续盛粥了。
第二天钟黎宁起床时胳膊酸的险些撑不起身,呲牙咧嘴地揉了半天,咬牙接着去了城隍庙。刚到就看见程泊舟在例行检查,正查到这里。程泊舟看见她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笑着说:“小狐狸又来了?你要是累就回去歇歇吧,不必逞强。”
钟黎宁“哼”了一声,拿起勺子熟练地忙活起来,“你可别看不起我,我好着呢!”倒不是钟黎宁逞强,她就是昨天没想到会这么累,一时大意。今天使上了妖力,这点小事易如反掌。
钟黎宁利落地给每个灾民递上一碗热腾腾的粥,随粥附送一个大大的笑脸,让身边的人也不自觉放松下来。
程泊舟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低头笑起来,把扇子合上扣回手心,慢悠悠地转去了下一个舍粥点。
快晚上的时候,钟黎宁看见福顺面色冷峻地带了四个黑衣人匆匆路过城隍庙。钟黎宁连忙把汤勺交到身边吏员手里,偷偷摸摸潜到一边的小巷子里,看准时机,飞扑上去抱住了福顺的脖子。
“福顺福顺福顺!”钟黎宁连声叫着福顺的名字,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我都三天没见你了!我好想你啊!”
见是福顺认识的人,后面四个黑衣人才各自把手中的兵器收了回去,默默看着他们面冷如冰的福顺大人在见到少女的瞬间冰消雪融,脸上甚至漫上了一丝红晕。
“噗”,身后有个黑衣人憋不住笑出来,福顺瞥了他一眼,那猫眼的少年连忙正色,垂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心。
“阿黎,你先下来,这是在外面呢。”福顺有些无奈地拍了拍怀中少女紧紧缠着自己的手臂,轻声哄道。
待福顺劝了好几遍,钟黎宁才十分不情愿地从福顺怀里出来,却又迅速抱住他的胳膊。福顺放弃再劝,转而问她为何在这里。
钟黎宁连忙说自己在这里舍粥,还给福顺看了看她舍粥的地方。福顺见那里就一口大锅一柄汤勺,连个凳子也没有,舍粥的人全程都要站着,忍不住心疼地揉了揉钟黎宁的头。
自那之后福顺每天都会来接钟黎宁,有时路过也会来城隍庙看看她。钟黎宁看见他就夫君长夫君短地叫,几天下来连街口茶摊的老板娘都知道钟黎宁有个很疼她的美貌夫君了,还笑着说两人当真十分相配。钟黎宁扬着头得意洋洋地应了句“那是自然”,老板娘笑弯了腰,福顺在一旁红了脸。
那天钟黎宁照常在城隍庙舍粥,正盛着就听见队伍后面一阵喧闹,周围的吏员赶忙上去维持秩序,一问才知道是个小男孩,他在南城门端了一碗走,这次又偷偷来城隍庙排队,被人认出来了。
这事也不是没发生过,等吏员把小男孩赶出去就好了,钟黎宁本没当回事,过了一会儿却发现那小男孩突然被众人围着打起来。
钟黎宁连忙跑过去,将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