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道士一撩道袍下摆,施施然坐在了程通那架价值千金的黄花梨书案上,翘起一边腿,笑道:“老甄,这般热闹,为何不叫祝某一起?”
甄秀则是面无表情看着祝潜虚,并不理睬他的调笑。程通见状,连忙给两位高手打起圆场来:“两位高手齐聚我这清苦山庄,真是蓬荜生辉啊。不知祝真人到此又是有何指教?”
祝潜虚抬了抬下巴,望向甄秀的方向:“老甄为何来此,我便是一样的理由。”
虽然程通已经猜到他的来意,闻言依旧苦了一张脸:“这,这实在不是程某能做主的事啊。若是两位执意要借这武林大会号召合路英雄豪杰,可否等我们先推举出新盟主再……”
祝潜虚奇道:“新盟主?我可记得这武林之前可没有什么盟主。非要说,我也只知道冲霄盟的姜盟主一人。程胖子,你们这是打的什么算盘?”
程通虽然怨念祝潜虚也叫他胖子,但实在不敢委屈,老老实实回答道:“我本意是直接推选姜盟主的。之前李先生同我商议过,但是……”
甄秀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就凭他的名声?”
程通扼腕道:“正是。冲霄盟虽然维护武林秩序多年,但……您二位明白,咱们江湖人最讨厌的就是受拘束,冲霄盟条条框框太多,虽然有效,但这么多年下来,对这套规矩有意见的人已经占了上风。”
甄秀冷冷道:“姜车就是个疯子。他想要个人人路不拾遗、匡扶正义的武林,真是笑掉他人大牙。”
祝潜虚喟叹一声:“但姜老弟别的不说,确是个圣人。冲霄盟的成立,终归还是利大于弊的。”
“无所谓,你们的幺蛾子不关我三仙岛的事。程胖子,我便等你到武林大会最后一日。”甄秀站起身来,掸了掸袖子后转身离去。祝潜虚喊了他一声,但甄秀连个眼神都欠奉,身影消失在了掩映着的镂空木门后。
书案上的骨瓷茶盏还冒着氤氲热气,甄秀猝不及防一走,屋子里只剩程通与祝潜虚大眼瞪小眼。
祝潜虚摸了摸鼻子,从书案上下来,对着程通干巴巴笑道:“不知……祝某可否有幸蹭得程庄主一壶上好的君山银针?”
程通脸上堆笑,连忙唤来了下人,换上一壶新茶。祝潜虚端起茶盏浅呷一口,称赞道:“浮盏满室香,银针冠群芳。醍醐清肺腑,甘露洗肝肠。程庄主,你这君山银针真是顶好的货色,怕是皇家也没有这样的排场。”
他这句话说出来,程通冷汗唰地便下来了,顿时寒毛倒立,连忙道:“哪里,没有的事,祝真人过誉了。”
祝潜虚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将茶盏放回原位:“我听闻连山庄向贪狼城捐了一批物资,不知清苦山庄可否有西北战事的消息?”
得。这唱红脸的比唱白脸的还可怕。
程通觉得自己身上的肥rou隐隐作痛,但于情于理,他都无法拒绝祝潜虚的提议。程通苦着脸,打着哈哈道:“有的,有的。武林大会结束后,清苦山庄上年的收入就会送过去支持边关。这,有国才有家嘛,程某虽然不是忧国忧民的大侠,但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祝潜虚捻了捻清须,满意地笑了:“不愧是程庄主,果真是大仁大义。永朝武林有程庄主这样的人物,何愁不大兴啊。”
他点了点头,又补上一句:“程庄主,我那不成器的徒弟来了这次武林大会。如果你有了鬼医的消息,麻烦派个人告诉他一声。”
……
一位青年站在茅草屋前,用一条白色的丝帕慢条斯理地擦干了手上的血迹。他的眼神温柔似水,动作温柔细致如在抚摸情人的脸庞一般。
他抬起脚向前走了一步,留下了一个猩红色的脚印。
下个瞬间,横生突变,一道湛湛银光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斜射过来,直直向青年的面门而去。青年身体后仰,下桥躲过这一道银光,反手抽出腰间带血朴刀,“锵锵”几声挡住后续跟来的几道攻击。
银色流光唰一抖,收回不速之客的手中。青年微笑着抬起头来,望着不远处突然出现的女子。
这女子正是冲霄盟三位核心人物之一的怀珠夫人,天字榜上第八名的廖雨铃。她提着带着金属倒刺的软鞭,目光冷冽地望着青年:“姜沉霁!”
她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又叫这孽种杀了一户人家!
原来这青年正是谢长涯的徒弟,江湖人称“小魔头”的姜沉霁。这小魔头可并非什么爱称,姜沉霁正是实打实的魔头。他师父尚且还克制些,但姜沉霁却是性好杀人,若是兴致上来,无论老人妇孺,通通都要死在他的“摘叶指”跟朴刀下。
这人早在清苦山庄的暗场挂上了名,冲霄盟却迟迟没有对他下格杀令。不知内情的人或许会一头雾水,但知道内情的人却默契地决口不提这件事。
这小魔头乃是冲霄盟的盟主姜车的儿子。姜车倒是没有袒护姜沉霁,但这事却被李鲸一直死死按着。无他,姜车一生都扑在了冲霄盟上,从未娶妻,也未留下除了姜沉霁以外的一儿半女。在事态没有恶化成这样前,李鲸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