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春霖姐姐,那是什么人住的地方?”
春雨望着不远处的偏殿,今天不知为何求知欲爆发,指着那建筑问道。
春霖停下扫除的动作,无奈地睨了春雨一眼。一个小小的丫鬟,求知欲倒是比天还高,成天问这问那,迟早要惹上麻烦。
不过她倒是可以解答这个疑问:“那是苏公子的屋子。”
“苏公子?” 春雨惊讶地睁大眼睛,反射性地降低了声量,在春霖耳边小声嘀咕:“我……我一直以为苏公子是住在殿下那里的,原来他也有自己的小宫殿啊。”
春雨回想起她每天早上去殿下那里报到时,总是看见朦胧的床罩下躺着的身影。苏公子总是在殿下的床上,她才以为苏公子就住在殿下那里了。
“那怎么可能。殿下在苏公子刚来的时候就给了他那偏殿,只是苏公子从来不住那里罢了。”
自从几年前殿下把苏公子带了回来,给予了他前往任何地方的权力,甚至是她最私密的书房。
看似纵容,实则试探。
所以苏公子哪都去,就是不会踏足那些地方。
2.
苏长星立于碧波湖旁。
一头长发被他用一条杏色的发带束成一个马尾,松松夸夸地落在他的肩上。此刻冬天初入春,空气透着微微的凉,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伸手把披肩拢得紧了些。
一些嬉闹的仆人从他身后走过,见他独自站在河边,眼神空洞地望着湖面,也不敢上前搭话。说话的声量变小,轻手轻脚从他身后走过。
他转过头,正好看见队伍中最后一个梳着双平髻的小姑娘,一条尾巴从裙底伸出来,睁着一双黑润的眼睛好奇地盯着他。
苏长星不免觉得有些尴尬,眨着眼睛对她笑了笑,明朗清俊的容颜仿佛增添了一抹亮色,那小丫鬟却白了脸,匆匆扭头跑回离去的人群中。
……他长得那么可怕吗?
苏长星伸手摸了摸脸,顿时被指尖的凉意冻得蹙眉,重新把手指塞回袖子里暖着,他最后看了眼无涟漪的小湖,朝寝殿的方向走去。
3.
他已经来到这个地方三年了。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他淡忘心中的恨,也足够让他心里的怨集腋成裘。
苏长星来自连州苏氏一族,族里女性天生能使用异术,所以家主一直都是女性。三年前,连州被卷入一场战争中,逃亡路上遇袭,在四面楚歌、仅剩不多的族人都重伤奄奄一息的情况下,苏长星的妹妹,苏长月病急乱投医地选择了向距离最近的妖族王爷洛白秋求助。
他还记得当时洛白秋出现的瞬间,一名身材高挑的女性长发飞舞衣袂翻飞,仿佛自古画中走出,握着手中剑轻而易举地斩下几颗人头。她漆黑的眸风淡云轻地看了身后伤痕累累的人们一眼,跟旁边跟来的妖族仆人道:“把他们送回去见我。”
好似天边神明随手救起在红尘中挣扎不休的凡人。
她说罢,便转身消失在原地。
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来着?
他和妹妹带着剩下十几个族人来到洛白秋的宫殿、十几个人跪在她面前、簌簌发抖,卑微至极,唯一足够勇气站起来的妹妹抬头看了她一眼————
一瞬间人头落地。
苏长星看见苏长月滚落在地的头颅,一头如墨的长发倾泻在地上,殷弘的鲜血从脖子上的断口源源不断地流出。苏长星一抬头,霎时对上她死不瞑目的双眸,一股恶寒从脚底板涌上心头,几乎不能呼吸,颤抖着抬眼对上残杀了妹妹的暴君,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洛白秋站在她的王座前,微弯着身躯用扶手支撑着身体,定定地盯着苏长月的尸体,眼底暗chao汹涌。所有人没来由感到一股颤栗,一瞬间大厅里肃静无声,洛白秋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冷淡的眸子轻轻一扫,她的目光就成为了枷锁,牢牢锁住了所有人。
她盯着苏长星,蹙着眉盯着他的眼睛,上上下下审视了他一番,嘴角一弯泄出一声冷笑。
洛白秋直起腰,指着苏长星道:“我要他。”
洛白秋向来以残虐暴力为名,甭管她要苏长星做什么用途,苏长星的命运也八成是九死一生。苏长星指尖颤抖,被汗水和血水黏成一缕一缕的长发黏在他两侧,鬼知道这么狼狈的样子会让那妖王看上他。族人的目光落在他后背上,像是在等他做决定。
他还没来得及感受妹妹逝去的哀伤,洛白秋的要求就打得他措手不及,硬是逼迫他在牺牲自己还是族人之间做选择。
所幸洛白秋懒得等他回应,越过地上苏长月的尸体离开了,属实让苏长星松了一口气。
只要她现在不在,他就有机会劝说他们不把他交出去。苏长月是下一任家主,而苏长星虽然不能使用异术,但也不比她差,凭他的实力也能照顾好这一些人。
那天晚上,他被族人下了药,神志不清地送到了洛白秋的床上。
一去就是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