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脑。你的耳朵贴在他胸口,能感受到他发声时胸膛的轻微震动,“我们以后可以去找他。”
他没有询问缘由和细节,只是做出计划。多奇怪,这种轻飘飘的承诺总能让人安心,“明天会比今天更好”“一切都会好起来”,它们或许什么都不能保证,可当这话从口中吐出时,一切重担都随之变得轻飘飘。好似有人在黑暗中递给你一盏灯,这灯太微弱,照不亮你的前路,驱不散你周身的酷寒,可它让你看见了光。
你抽泣了一阵,放下手,小声说:“好。”
――这就是在车上发生的全部了。你当然不可能把这写进判决书里。你顿了顿,接着回想。
到达法医所,检查和鉴定按次序进行。检察官将鉴定结果交给你,一切真相和证据都装在你手里的文件里,你反而不急着打开了。你想去见一见神父。你在病房里看见了他,他刚做完全身检查,正在穿上衣。
神父的身材很好,轮廓清晰,肌肉扎实矫健,活动时交替起伏的紧绷线条下埋藏着惹人心悸的爆发力――这些是你知道你,当然还有你不知道的――他的腹侧长着树杈形的陈年伤疤,似乎曾经动过刀子,“接口在这里”,第一次庭审时他的证词在你耳边回荡,你一直以为他是骗你玩的。
你犹豫了一下,问他:“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你一直清楚这人不可能是个普通的小镇神父。他博学多识,还懂得医学和自然科学。在十几年前这类知识和技能比面包和肉类更难得,和黄金和丝绸一样是独属上流阶级的享受品,神父拥有的一切不是上帝赐予的,当然只可能是在优渥的环境中培养出来的。
神父回答:“如果是指十五岁以前,您可以把我当成随便某个该死的贵族。”
“怎么?你的家族没落了吗?”
“这倒没有,我的家族至今还在家族榜上。如果您足够留心,可以在许多报纸和新闻里看见我的家徽。是我被流放了。”神父笑了下,轻描淡写地告诉你,“他们觉得我以后可以当个枢机主教,而我偏离了他们的期望。”
你感觉胃部绞了起来,你没有说什么。
“我对他们教导给我的东西产生了疑惑。”神父走过来,按住你的后脑,力道温和,“如果上帝真的存在,他不会在教义中将人划分等级,不会允许神职人员借神的名义养一群性奴,不会允许独裁者异化他的民众,不会将知识封锁,更不会构起那堵天墙。我从未聆听到神谕,上帝一直默许这些事发生。当我将疑惑表现出时,我得到了永久流放证,附带条件是失去那根‘神赐’的肋骨和永远被禁止出现在家族涉及区域内。”
“我置疑了神。”
你感到呼吸困难,耳中轰鸣,你向后退时神父抱住了你,冰凉的电流从你头脚倒流。从某个角度来说,你们是同一类的人,被流放,被驱逐,永无翻身之日。你们不正常,至少在规定标准下是畸形的,至少在流水线上是出错。那只巨大的手挑出废产物,扔到他们该去的地方,扭曲得无可救药,错误,无意义,错误。
他抚摸你的后背。哪有什么谁救谁呢,不过是同类物偎在一起相互取暖。你们只能这么做,至少还能这么做,万幸还能这么做。
神父的体温与你渐渐平衡,他吻了吻你的额头:“伊莎,不用总想着否定自我――教堂已经倒了。”
你将指尖攥进掌心,喘了一下,问他:“你不想看看鉴定结果吗?”
神父摸着你的脑袋:“不用了,照事实判就好。”他停了停,冲你露出微笑,“不过,如果肉体也可以看成贿赂品,您接受了我的贿赂,不考虑在原有的基础上给我减刑吗?”
你慌乱失措,感到害怕:“不行,这怎么可以――”
神父拉住了你,他说:“这是个游戏。开端由我决定,结果由你决定。”
――回忆戛然而止。判决书写到了最后,你想了想,编排出你认为最合适的判决结果。
你整理了装容。
你走进了法庭,所有人的注视着你,你在主审位上落座。
你看着神父。
“请宣布判决结果。”
神父同样注视着你。他的蓝眼珠中映出你的面容。
这正常吗?这不正常,这是苟合,是乱纪,是同流合污,是离经叛道,是违规者的狂欢乱舞,是流放者的负隅顽抗。可这本身又有多正常呢?两种想法有时要将你的左脑和右脑撕碎,有时又在你脊髓中交融。如果正常,你们怎么会相交在一起呢?如果不正常,神怎么会默许这种事发生呢?如果正常,怎么会与世俗相悖呢?如果不正常,怎么会让你……
心怀希望呢?
你暂时不想让游戏结束。
神父冲你微笑,鼓励你,纵容你,引诱你。无数气泡在你心底升起,这感觉更胜过囚室和车厢里的高潮之和,更胜过泥雪里的银币,更胜过黎明和黄昏,胜过牛奶和苹果派。让你想抿起唇哼一支歌,让你想到,“你没有错。”“教堂已经倒了,伊莎。”“我们可以去找他。”神父告诉你,“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