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歌尽桃花扇底风
“前些日子虽有动乱,但那女皇铁血手腕,竟都镇压下来了。”
“也得亏北野内乱,我们和东越,又是向来不惹事的。只是听说,虽然那三公主死了,二公主至今下落不明,也许未来还会变,也不可知啊。来,喝酒喝酒。”
尉迟琳琅听在耳里,神色黯然。回过神来,一只斟满酒的酒杯凑在她唇前,贺逐道:“这酒香醇可口,女子喝也不碍事。”
她本欲接过,贺逐却不放手,只能掀起面纱,就着他举起的酒杯饮下。却听见高楼之上,一道戏谑之声传来:“贺兄今日怎么不找莺歌姑娘,反而换了个美人?”
贺逐并未回头,只朗声道:“美人如花,万花各有妍丽,怎能只流连于一朵花上呢。”他搂过尉迟琳琅肩膀,走至二楼包厢,先前出声之人已端坐主位。他身边簇拥着两个貌美女子,一人为他捶腿,一人在他耳边嬉笑说话。他玄衣玉冠,相貌堂堂,只是一只眼睛眼皮上一道伤疤,不免显得狠厉。
“贺兄,请入座。”
“严兄,许久不见,一切可好?”
严阙笑道:“能见到贺兄,我自然好。”
酒桌间,话题格外正经,她垂目夹菜,表现的便像一个温顺的侍女,却能敏锐地感觉到,那人的目光不时落在她身上。
西陵的火药市场活泛,经历一场混乱后,朝廷下旨整改,唯独对他们严家法外开恩——只因他们是最先发现并制作的人。因为原材料问题,此次订单并不能当日解决,严阙便邀请贺逐去往山庄休息几日。
这山庄占地百亩,宽阔壮美,严家财力,实可谓富可敌国。其中豢养的珍禽异兽数不胜数,更有美姬百人,客房布置处处用心,器具奢华,每日侍女擦洗清理,不厌其烦。贺逐此前也未曾来过,他虽与严阙有生意往来,却并非口上所说的那么熟络,不由得警惕起来。
严阙待人和气,即便对她一个“侍女”,也不轻浮失礼。他酷爱武学,总是拉着贺逐请教指点,而她被迫观赏。他二人皆脱去上衣,露出结实有力的胸膛和臂膀——贺逐常年在海上行走,拥有古铜色的肌肤,对战之后,汗珠自脖颈滚落,留下一片濡shi的痕迹,不由得让四周的婢子都看红了脸。他接过尉迟琳琅手中的衣物,歪头道:“看见那些女人的目光了吗?”
早在她们入住的第一夜,便有五个女人毛遂自荐,她知西陵民风开放,却没想到这些姑娘如此大胆,闲暇聊天时,更是不避讳。而贺逐似乎对此很享受,维持着他一贯的形象,只有尉迟琳琅知道,他并不像表面那般来者不拒。
说到目光……她悄悄抬眼,望向那边正准备去沐浴的严阙,已有婢女用花瓣铺路,引去汗味,但他似乎将全部心神投向这侧。贺逐亦有所感,笑道:“从第一日他便喜欢盯着你看,看来你要片刻不离地跟在我身边了。”
不,与其说是打量着她,不如说是……
尉迟琳琅压下疑惑,转念道:“你的赌约可想好了?”
“暂时没有。”他披上外衣,“或许你今夜与我出去一趟,我就能想出来。”
瑞香阁。
尉迟琳琅嘴唇微动,默念出这歌舞肆的名字。本以为室内会充溢如瑞香一般甜腻的浓香,谁知竟是清雅素淡,但穿过此处饮酒作乐之地,舞姬旋转的裙摆鲜艳亮丽,靡靡之音不绝于耳,宛如国都。
“哟,贺公子,你可终于来了,再不来,我们莺歌的眼睛都要哭瞎了。 ”
“梨娘,她若是哭瞎了眼,你这瑞香阁,也难以维系了。”
梨娘珠翠满头,眼角虽已有纹路,也能看出是个难得的美人,她笑着问:“这位小公子看着眼熟,是贺公子的弟弟吗?”
“书童而已。”贺逐道,“这小子没见过世面,带他出来见识见识,免得丢了我的脸。”
尉迟琳琅在他不注意之时踩上他的鞋面,然后迅速收回脚,甜甜地对梨娘笑笑。
莺歌是西陵若水城最富盛名的舞女,也是清倌,她想象之中的yIn乱奢靡并没有发生——至少目前,她对贺逐的人品还不能完全信任。虽然他没有逼迫她上床,也拒绝了那些女人,但那被监视的几日,他总是以各种轻浮的语言和举动同她一起做戏,尽管她知道,那不过是掩人耳目……
她不是无知的小女孩,知道另一座建筑中,那些隐秘的呻yin是因何而来。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救下所有人,她知道,有无数支持她们的臣子部下的家人,或许已被流放罚没入各种地方。每当想到这里,尉迟琳琅便不由自主地抚摸着藏在胸前的青玉小坠,这是母皇留给她的唯一一样东西,似乎能给她活下去的勇气。
她一定要逃出去。
“我说过,眼睛是一个人伪装最大的弱点。”
晚风习习,寂静的小道上,贺逐开口道。
她的眼中,还留着星点shi润。
莺歌一舞未完,外面传来了一曲三弦弹唱,似乎是一位流浪天涯的歌女,在此暂歇,叙说她的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