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显感觉到和之前不同了。哪怕只隔着一扇门,跟当面挑明终究不一样,面前的门板被破开一个大洞,用纸糊,用木板遮,用身体挡,那个边缘参差不齐的洞仍旧存在,逼着站在两边的人正视对方。
门左边的人怀揣一点微不足道的自信,行事举动依然摆脱不了畏首畏尾,不断提醒自己保持理智,可他上天无门下地无路,唯有穿过这扇门可以找到安心的归宿。
而门右边的人看似秩序井然,无懈可击,实际早已进退失据,被对面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牵动停滞多年的情绪,麻木的心跳也重新变得掷地有声。
横亘在两人中间云雾此刻被风吹开,稀释到最透薄的状态,只消各自往前走几步,就能看清对方的面容。
“你……”
“你……”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叶钦清清嗓子,试图让暗哑的声音恢复正常:“你、你先说。”
程非池没推辞,酝酿片刻,启唇刚要说什么,敲门声再次响起。
还是程非池去开的门,回来时手上拿着一双新拖鞋,绕过桌子走到叶钦面前,放在他脚下:“穿上。”
晚餐和日用品由厨房和客房服务部分两次送来,完全符合酒店的Cao作规范。可被打断的话该如何重新捡起来,并没有前人留下的规律可循。
叶钦把脚塞进棉麻质地的拖鞋,这双不是一次性的,舒适度大大提高,却不如赤足踩在地板上让他觉得放松自在。
两人面对面默默吃饭,像在通过这种安静的方式寻找一个缓冲地带。
等到一顿饭接近尾声,程非池再次开口:“你感冒了?”
“啊?”正在发呆的叶钦又吸了吸鼻子,“没有……吧。”
说完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屋漏偏逢连夜雨,身上带伤还沾上感冒病毒,叶钦简直不能更丧。
饭后吃过药,他反复思考程非池刚才要说的话是否就是那一句,一会儿觉得应该是,一会儿又觉得肯定还有别的。没有判断的依据,他就拿小铁勺舀水,喝一口“是”,再喝一口“不是”,如此循环。
用刚才客房服务送来的新杯子。
乐此不疲地反复几次,丧气就被冲淡了,平时不喜欢喝的白开水都咂摸出甜味。虽然杯子和程非池用的那只长得不一样,至少是个陶瓷杯子,不是纸的了,仿佛从方客人的身份一跃成为经常来往的朋友,能在这屋里挺起胸膛横着走了。
谁知水没喝完,就被程非池夺走了杯子:“凉了,重新倒一杯。”
叶钦偷摸占卜的行为被打断,又不好意思明说,欲言又止的样子让程非池以为他想喝凉的,赶尽杀绝地把冰箱里的苏打水都拿到厨房的橱柜顶上摆着。叶钦不到一米八,抬手也够不着。
接过重新倒满温水的杯子,叶钦磨磨蹭蹭地坐到在沙发上看书的程非池边上,见他没表示异议这才放开了些,轻手轻脚往他身边靠了靠。插上耳机,用手机看上次在飞机上没看完的节目视频,一个喷嚏后迟钝地意识到自己感冒了,又往边上挪了挪,怕传染给身边的人。
浑然不知这些小动作全落在旁边的程非池眼里。
程非池用余光看见叶钦在跟前蜜蜂似的转悠几圈,然后小步小步地挪到沙发前,坐下的时候像在丈量尺寸,Jing确地控制在社交距离中的最近的位置。点开视频后还瞄了自己一眼,生怕被偷看似的,捂住鼻子打完喷嚏之后,又不情不愿地往边上移动几寸,以为拉开这点距离就能阻止感冒病毒在空气中传播。
过一会儿便开始打瞌睡,感冒药催化困意,脑袋左摇右晃一点一点的。这次叶钦勉强撑到自己出场,看见自己扶着把手在冰面上双腿打抖,还嘿嘿笑了两声,最后终究抵挡不住下坠的沉重眼皮,手机往腿上一扔,歪在靠背上睡了过去。
又让旁边的程非池“沾了光”,把这期节目重温了一遍。
下方有字幕,画面上的叶钦摔倒后,旁边有人借社团之类的说法提及学历,字里行间似有嘲讽意味。叶钦的回应则显得平淡多了,他毫不回避地冲着镜头说自己没念过大学,让他们不要笑他不会滑冰。
嘴唇是弯着的,眼睛里却看不见一丝笑意。
看得程非池也敛容屏气,琥珀色的瞳孔逐渐幽深,似在思索着什么。
次日清晨,仍旧是住在次卧的那位先起床。
程非池推开半掩的卫生间门时,叶钦正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早上好”,扭头对上程非池,惊得打了个嗝,嘴里还没吐掉的泡沫咽下去一半。
吃早餐的时候还有点尴尬,问自己昨天晚上是不是在沙发上睡着了也没敢大声,蚊子哼哼似的。程非池点头说“是”,叶钦更是抬不起头,举手发誓般地保证道:“下次……要是有下次,绝对不会了。”
六年前在嘉园小区同居的时候,这种情况曾出现过不止一次。
程非池白天上课,晚上回来做题温书还要抽时间写教案,经常忙得没空搭理人,叶钦在房间里待不住,就跑到外面客厅玩乐高打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