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林婵听闻皇帝驾崩不过五日,又传出皇后赐死陪葬之讯,宫里太监来宣,萧老夫人等有诰封者,按品级着朝服,遵旨进宫,再随众前往京门外天寿山皇陵送殡及祭祀。各房女眷目送老夫人和大夫人李氏的轿子远走,国之大丧,皆颤若寒蝉,更无心说笑,简单告别两句,各回各院去了。
萧九爷进宫迟迟未归,幸得大老爷及萧旻也不在,林婵把心稍安定些,暗自算了算,和前世里相异处,是一切都提前了三年。
她不知是否因自己一个决定,而至世事逆转,但如若真的,那就太可怖了!
忽听青樱在和月楼说着:鸾姨娘疯颠了。
月楼吃惊地问:甚麽时候的事?青樱回道:就前两日,不吃不喝的,至晚在园子里乱跑,唬得路过的婆子以为撞见鬼,禀了大夫人,就把她锁在房里,除送饭送水外,不允谁靠近一步。月楼轻轻说:那雪鸾曾在大夫人跟前伺候,也是她作主给大老爷做妾的,如今却这样的无情。青樱叹口气:也怪她自己痴心妄想......月楼还待要追问,已走到了院门前,林婵一声不吭地迈槛进房,她拿本书倚在矮榻前近灯翻看,心底却乱作一团儿,前世里雪鸾是把孩子生下的,不过生下没多久便得风寒死了。雪鸾她也没疯......
不一样了!有些事在不动声色的默默改变着,她却一直没有仔细体会,她所知认定的前世因果,已经未必就是今世因果了。
该怎麽办才好呢!林婵愈想愈胆颤心惊,趿鞋下榻,走到墙角根儿,掀开一块砖,取出那本日记册子。她躲进床里荡下红帐,抚过雪青的封面,手竟有些发抖,纵是交错了时光,这册子未曾半点泛黄腐旧,与她临死前所见没有不同,随手翻至字迹最末一页,几点干涸的星点泪痕还犹在。她开始一页一页翻着,想找到帝崩后薨后,朝局的变化,却越看越觉得痛苦,她不过一个低贱的姨娘,锁死在四方宅院中,萧旻在跟前时,从不提外面的事儿,册子里有的,皆是百转千肠的痴嗔喜怨,简直要把她的心撕碎了。忽听月楼在帘前禀报:旻少爷来见夫人。
林婵惊疑不定,开口道:你问他,九爷也回来了麽?月楼过稍顷回道:老爷未回!旻少爷有话同夫人说......十分要紧的话!
林婵一颗心跌坠谷底,略思忖会儿才吩咐:你领他去明间看座吃茶罢!她把日记册子随手放进床头一方屉里,再走到梳妆台前,看镜里的人儿颊腮滚满珠泪,用帕子拭干了,又搽了层水粉胭脂遮掩,抬手整理发鬓,扯平衣裳褶痕,这才出房往明间去。
她看见萧旻穿着绛红朝服,头戴梁冠,面浮倦容,阖眼养神,便咳了一声,他惊醒望来,起身作揖,林婵还礼,离他远远地坐了,也不说旁的,开门见山:可是九爷托你给我带话儿来?萧旻颌首称是,却不说,看了看月楼,林婵会意:无妨,你说的话儿我听的,她一样听的。
萧旻蹙眉:错矣!这话只能你听,否则我决不会说的。
林婵无奈,朝月楼道:你在帘外候着罢!待她身影闪出房后,方语气冷淡道:你可以说了。
萧旻一错不错地看向她,不知怎地,竟觉得她越发娇艳了,不只是脸儿,虽抻腰端正坐着,那身段却曲婉起伏的诱人。
他不禁恍惚地问:你跟着小叔过得好麽?
林婵本就心烦意乱,顿时气笑了:干卿底事!再勿要说这不着调的话儿,正经事要紧!
萧旻有些凄凉道:我句句都是正经话。
林婵忽然意识到甚麽,脸色突然大变,厉着嗓音斥问:九爷他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