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难买早知道,但就算我早知道会这样,又能如何?放着邪莲不管?还是干脆根本不来东海?这些都是不可能的事,无济于事的想法,除了打击人的斗志之外,一点实质助益也没有。
“姐姐……对不起……我没有要丢下你……”
旁边传来几句模糊的呢喃,我转头看向昏迷中的羽虹,想到把她误认为阿雪,救错了人,不由得怒从心起,一手抓住她嫩嫩的细颈项,打算把她浸到水里,淹死这婊子算了。
手才稍微一用力,羽虹就一口一口地咳起血来。本来就身负重伤,又和羽霓激斗大半天,最后经过这几个时辰的怒海漂流,她的伤势又再加重,几乎是气息奄奄,如果不是凤凰血还为她保留一丝生机,早就在海中香消玉殒了。
“一定是上辈子欠你的……”
口中不干不净地说着,我作出自己不能理解的行为,把这个我上一秒才想掐死的女人,推上了船板,而自己继续浸泡在海水中。
本以为,我们如果不是很快就被海浪灭顶,就是会见到船只或浮舟,能够获救,谁知道迎接我们的,竟是一段不知何时终结的漂流旅程。我和羽虹,这两个被命运女神强凑成一双的遇难伙伴,就这么攀附在唯一的船板上,顺着波涛载浮载沉,不晓得要飘到哪里去。
大半的时间里,羽虹都是昏迷不醒,而我维持清醒的时候也不多。
白天,火毒的太阳晒得人神智昏沉,皮肤干焦欲裂;晚上,澈骨的冰寒海风,像是千把切割血肉的小刀,而整个身体浸泡在海水里,盐分不住渗入伤口,那种撕心痛楚真是令人痛不欲生。
但是最难受的,还是那股无法忍受的口干舌燥!
身上没有带饮水,漂流几个时辰之后,我就口干欲裂,整个喉咙又干又痛,彷佛有一团毒辣的火焰在喉中燃烧,实在渴得受不了了,就胡乱饮几口海水,但马上又被那咸味呛得从口中喷出来。
最开始,我还尝试想去接承雨水,或是设法制造露水,再不然学小说里的海上遇难者那样,设法捕捉条鱼也好。
但说来容易作来难,直到我自己真的尝试去做,才发现那些鱼比我想像中聪明,总是在我神智昏沉的时候出现,将我泡在水面下的肢体咬得鲜血淋漓,待我回过神来,又全部逃散不见。
有好几次,我都想把羽虹推下海去,用她那一身细皮嫩肉来钓鱼,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但想归想,每次实际要作,看到她痛苦抽搐的表情,那股恶向胆边生的勇气又化为乌有。
其实,羽虹的日子也很不好过,旁人总是在梦中得到解脱,而昏在梦中世界的她,却仍反覆承受煎熬。
认识她那么久,我还真是没见她睡过几次好觉,那么大的精神压力,这个纤弱丽质的肩膀上,到底扛负了多少东西?
羽虹可能有短暂的醒来过,因为有几次我体弱昏迷,手放开船板,几乎沉到海里去的时候,好像是她及时伸出手来,将我给一把抓住,让我惊醒。
我们不知道漂流了几个白天、几个晚上,到最后,精疲力尽的我根本没法去数。
睁开眼是亮的、睁开眼是暗的、睁开眼是下雨的,我所知道与感觉的,就只有那么多。
普通人可能会感到绝望,但我没有,因为我意识中除了短暂又短暂的昏与醒,来回交错外,就没有任何的思考空间。我曾向满天神魔祈愿求助,但在汪洋大海上,似乎是神魔不管的地带,就连我放弃风险考量,想要向菲妮克丝许愿求生,她都没有现身。
昏迷中的许多片段梦境里,我脑中闪过许多东西,其中有阿雪,也有羽霓、羽虹,这对即使在梦中仍不给我好脸色看的姐妹;还有我从未谋面的亲生母亲,我看不见她的样子,只能远远望着她的背影,而她始终不曾回过头来。
无数个梦境,像是一长列不停奔驰的马车,在梦境的终点,我见到了菲妮克丝。不像过去那样亲昵靠近,梦中的她距离我好遥远,我在大老远外喊着她的名字,怪她不够意思,放任顾客在海上遇难,连许愿都没有人理。
尽管始终没有回过头来,但我却觉得,菲妮克丝好像在颤抖,她的身体状况似乎很不好、很虚弱,像是生了重病,所以才不愿意转过头来。
为什么恶魔也会生病呢?我不曾修过恶魔学,所以我不知道。但在我不知道连续第几次喊着菲妮克丝的名字时,她转过头来,柔柔的表情让人心情平和,但那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容颜,即使浓妆也遮掩不住憔悴……我的猜测应该没错。
菲妮克丝举起了右手,在她所指的方向,出现了一艘黑沉沉的大船,甚有威势地破浪而来,白白水花激溅在我眼前。
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一阵吵杂的喧闹声却突然传入耳内。
“还有气,这两个人都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