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像座死宅。
郁成林这态度叫许愿有点气馁。
他平时就这样,许愿从未觉得什么,可今天特殊。
除夕于大多数人来说,或许是一年中最重要的存在。
她也不是很喜欢过节,记得去年那会儿还是四个人一同过的,可日子总归要向前看。
她无非就是想稍微喘口气。
小姑娘微微不虞,临走时还轻哼了声,大抵因为郁成林待她极好的缘故,人总避免不了恃宠而骄。
起码许愿看着是这样。
许愿默默转身拎着袋子下楼,打开二楼的门。
屋子里的香肠味儿还没散去。
她弯身从食品盒舀出点面粉放在碗里和水搅拌,直至它完全吸收水分,变得粘稠,没有任何颗粒,她依稀记得许国阳就是这么做的。
这自制的浆糊很好使,冬天低温下还能用个七八天。
外面楼梯“吱吱呀呀”的踩踏声很响,许愿听见了却没回头。
男人悄无声息走至她身后,他看了下桌子上的东西,只消眼就瞧出她想做什么。
许愿不吭声。
“面粉放多了。”郁成林站在她身边,蓦然开口,许愿尚来不及反应,他已经从她手里拿走瓷碗。
许愿愣愣地看着郁成林打开房间里的水龙头加些水继续搅拌,他另取了只碗,灌入八分满,一同端着下楼。
水倒入锅内,待水滚后倒入面粉糊,不停搅拌一两分钟,再次沸腾后,起锅。
郁成林动作娴熟,比许愿那半吊子要专业得多,小姑娘甚至不知道该煮开。
郁成林将碗放在许愿窗户外,扭头跟她道:“这天冷得快,等几分钟就可以用了。”
对联也是郁成林贴的,他个子高,连板凳都不用,许愿就端着浆糊给他打下手。
红纸黑字贴在门上,这栋房子总算有了点春节的氛围。
许愿看着半掩的门默念了几句,“居宝地日升月恒,临家门诸事顺遂,横批福星高照。”
她仰头看向身侧垫脚抹平门楣上红纸的男人。
男人站在冬日的暖阳下,侧面如画,他头发长了点,半缕碎发自额角垂落。
小姑娘不免看痴,心涌出抹纵是这样过一辈子也不错的念头。
却也仅仅只是念头而已,风一吹,脚离开这地上的青石板路便散了。
海市原住民除夕夜里必要去玉泉寺请头香,撞头钟,以祈求来年好运平安。
晚上许愿和郁成林到这处的时候刚过七点,周边的车早停到两三公里开外,沿着路边车道延伸出来。
数个交警在路中央指挥交通,“来玉泉寺的车不要再往前开,直接靠路边停车。”
这是每年除夕都会有的现象。
山门下的台阶挤满了人,熙熙攘攘的人流有序地排队进入寺内。
郁成林有点被热忱于此的人群吓到,脸色苍白,一直不太好看。
他那会儿听小姑娘说要来玉泉寺,下意识想拒绝,猜到小东西可能又会不大高兴,他还是点了点头。
许愿平时吝啬得很,今天却特意在小店换了百来个硬币,一毛的五毛的都有,每一尊佛像她都虔诚地供奉,跪着。
甚至还抓了把硬币给郁成林,“郁叔叔,你有什么要求的,可以说给菩萨听,图个吉利呀,听说玉泉寺的菩萨可灵,以前我爸妈每年……”
少女的声音渐消失殆尽,许愿为掩饰悲伤,在前面人起身后,赶紧拖着他在大雄宝殿中的释加牟尼佛前跪下。
小家伙姿势不大标准,倒是和那些香徒们一样,很虔敬,她闭着眼,双手合掌。
郁成林忍不住想它求了什么?
他几乎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现在他想让它永远陪着他。
佛陀在上。
愿信女来年高中,愿前程似锦,愿郁叔叔身体康健……愿……
她求了很多,唯独没有两人的未来。
她从未想过两人会有什么将来。
众生皆贪,而佛陀怜悯众生。
子时,海市禁烟火,电子礼花声响起,许愿收到许多条祝福微信,都是班上同学发来的,夹杂在其中的一条来自昆城。
许愿姐姐,新年快乐,你最近怎么样?
隔了好久,许愿才回了条信息过去。
新年快乐。
生疏而礼貌的四个字。
那端的少年盯着屏幕半晌,最终失望地扔开手机。
大年初一早晨,两人吃了许愿亲手做的汤圆。
新的一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