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房生洗过脸后,轮得了两钵饭菜,蹲在一角吃喝起来。房生道:“你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吗?其实他们恼的是张泉,谷明是副管事沙立的人。大管事就是要杀他们的气焰,故意聘你这外人回来顶替这个人人争夺的职位。若非他们怕太过分会惹怒大管事,还有你好受的呢!”项少龙这才明白为何放着有这幺多人,偏要雇用他,心中暗呼幸运。房生见他默然无语,再不说话。
项少龙差点要一拳把他轰下济水去,只好改为双手奉上。凤菲这些男仆里大多佩有长剑,昆山当然不例外,但比起血浪无疑是差远了。昆山捧剑一看,眼睛立时亮了起来。项少龙知他动了贪念,先发制人道:“这是故主送我的宝剑,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先一步堵住了他的口。
项少龙很想问他凤菲的底细,终感不适合,改而问道:“房兄有家室吗?”房生嘴角抹过一丝苦笑,道:“亡国之奴,那谈得到成家立室,若非小姐见怜,我房生可能早冻死街头了。”
项少龙以前每趟坐船,都是“高高在上”,只有这次尝到“屈居人下”的滋味。张泉此时正在平台倚栏前望,身旁还有两名保镖模样的剑手,看来非常神气。项少龙举步来到他身前施礼时,张泉像不知道他已来到般,仍迎着寒风,没有瞧他。项少龙心中好笑,这张泉自己如此,难怪下面的人个个要摆架子立威了。
其他御者不知是否因他抢了为凤菲驾车的荣耀,联合起来排挤他,并且他们进房后立即开赌,却没有人邀他加入。项少龙乐得如此,晚饭后钻到一角蓆子上的被窝里,蒙头大睡。那些人还故意说些风言风语,其中有些辱及他的“主子”信陵君,指桑骂槐,项少龙心中好笑,又确实事不关己,很快便睡得不省人事。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地大腿处一阵剧痛,睁眼一看,原来是其中一个叫谷明的御者重重踢了他一脚。项少龙大怒坐了起来,喝道:“什幺事?”另一名御者富严抱着双膝,一副流氓无赖的样儿般靠壁坐在一角笑道:“沈良你是那年出生的,是否肖猪,否则怎会睡得像条死猪般?”其他人一起附和哄笑,充满鄙屑嘲讽的味道。
连水手在内,这艘船载了近百人,闹哄哄的,倒是另有一番热闹境况。水运的发展,在这时期已非常发达,致有“不能一日而废舟楫之用”的说法。尤其江河密布的南方水网地区,一向以水运为主要交通方式,当战事频繁之际,建立水军乃必然之举,连带民用船只也大行其道。
一口气。他乘的是凤菲起居那艘船。这时他的身分在这歌舞团里是最低下的阶层,被分配到底舱只有一个小窗的房里,还要与其他御者仆役挤在一起,六个人共用一房。
项少龙心中过意不去,道:“房兄跟了小姐多久?”房生道:“有三年了。”
壮仆傲然道:“我叫昆山,是张爷的副手,叫我山哥便成了。听说你懂得使剑,把剑给我看看!”项少龙虽不愿意,无奈下只好拔剑交到他手上去。岂知昆山脸色一变道:“你另一只手跛了吗?”
另一个叫房生的,他是唯一没取笑项少龙的人,低喝道:“不要耍人了。沈良!天亮了,随我来吧!”项少龙按下心头怒火,随他出房去了。来到舱板上,只见天空放晴,两岸一片雪白,心情豁然开朗,把刚才不愉快的事都抛诸脑后。众仆役正在排队轮候煮好的饭菜,另有一堆人在一边取水梳洗,闹哄哄一片,别有一番生活的感受。
这艘船长约三十丈,比秦国的“大翼”战船长了近一倍,这是由于船只是用来运载人货,不求灵活快捷,只求能载重。船身修长,宽约两丈余,首尾翘起,两座帆桅一设于船首,一在船尾。两组帆桅中间处是船舱,分作三层,上两层建在甲板上,底层在甲板下。凤菲和一众有身分的歌舞姬,自然居于最舒适的最上层,次一级的管事婢女住下一层,像项少龙这类身分低下的,就挤在环境最恶劣的底层了。
刚才和房生闲聊中,他已对这歌舞团有了大致的认识。高高在上的,当然是三大名姬之首的凤菲。接着就是伴舞伴唱的十二位歌舞姬,都是流的美女,其中又以被称为二小姐的董淑真居首。这董淑真之所以能身分超然,皆因她是
一名颇有点秀色的美婢,在两名健妇的陪伴下,正与张泉说话,见到项少龙比别人雄伟的身材,露出注意的神色,仔细打量了他几眼。项少龙心中有鬼,给她看得浑身不自然起来,房生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道:“那是二小姐董淑真的婢子小玲姐,我们都叫她小辣椒。恃着得二小姐爱宠,最喜作威作福,没有什幺事最好不要招惹她。”项少龙心中苦笑,自己一向高高在上,想不到婢仆间也有阶层派系之分。
项少龙呆了半晌,才低头把饭吃完,同时有一句没一句地向房生套问这歌舞团的情况。这时一名壮健的男仆来到项少龙旁,冷冷道:“你是沈良吗?”项少龙记起自己的身分,忙站起来道:“这位大哥有什幺吩咐?”
昆山一脸羡慕之色,把玩良久,才肯归还项少龙,板起脸道:“张爷要见你,随我来!”项少龙暗忖真正做大官的,都没这些人般摆足架子。心中苦笑,随着他登往上层的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