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是。
薛言忍不住去想象沈鸢跪在家庙中独自面对父母兄长的灵位会是什么的表情,他回想起沈鸢之前的那一声长叹,心中酸涩难言。对于他和沈鸢来说,纵是家人的一声斥责,如今皆成了万般的求不得。
正如雁双所说,前厅已做好了待客的准备,桌案上尽是各色精美的果食。岭南的荔枝、琉球的凤梨、江南的石榴,还有浓郁的酥山,精美的透花糍,冰镇好的清风糕,样样勾人食欲。
美食在前,薛言却无心品尝。
到了此刻他才发现自己信誓旦旦说的“负责”才是多么的不负责。倘若沈鸢能这般轻易嫁人就不会走上从商这条路,沈家现下的境况招个入赘女婿是最为妥帖的。若是戏子雪颜那正是再好不过,可他却是长安薛家的薛言,沈鸢不可能抛弃沈家,他亦无法背离薛家,所以沈鸢从一开始就没对他提出任何要求。
原来沈鸢一直看的比他明白,薛言苦笑。
一旁服侍的侍女见薛言只是盯着桌案却是一动不动,不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莫不是郎君不喜这些吃食?
一阵清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侍女们已经开始耐不住骚动起来,“娘子来了。”
薛言回过神来抬头看向门口,见她已换了一身霜色的长袍,脚下的木屐敲击地面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一双嫩白的双足若隐若现。
沈鸢步伐轻快,宽松的衣袍随着它的走动一晃一晃,不似寻常女子那般姿态优美却更显风流。
她脱了木屐跨门走到薛言身边坐下,却发现桌上的瓜果点心一样没少,纳闷道“怎的不吃,可是不合胃口?”
薛言只是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开口欲言却被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打断。
“我听说娘子带了位郎君回来!”一位模样端庄的妇人匆匆赶来,才进门就匆匆地问道。
沈鸢掩面失笑,那妇人才发现自己竟是失礼了,脸面一红,又看见沈鸢旁边的薛言更是眼神一亮。
“这是阿姆。”沈鸢在一旁悄声介绍道。
那妇人上前朝沈鸢和薛言一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妾是娘子的乳娘林氏,不知娘子今日会携客而归,多有失礼,还请郎君包涵。”
“夫人言重了。”
“郎君不必客气,妾担不起‘夫人’二字,还请郎君随娘子一样唤一声阿姆即可。”
“那便多有劳烦阿姆了。”
“应该的。”阿姆笑眯眯地打量着薛言,心中甚是满意。扭头看向正捻了块花糍吃的津津有味的沈鸢埋怨道,“不是说去铺里查账么,怎的这么迟才回来?有客前来也不知派个人来早些告诉我。”
查账?薛言嘴角带着兴味促狭地看向沈鸢,知晓内情的一干小侍们也掩嘴偷笑。沈鸢面上有些挂不住,清咳了一声,“是我的错,下次不会了。”
林氏怎的不知晓沈鸢的个性,自是不相信她的话,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她,却发现她衣领下竟有几片红痕。
“呀,这是怎么了?”林氏微微扯开沈鸢的衣领吓道。
“无妨,只是被虫子咬了几口有些红肿罢了。”沈鸢面不改色地瞎说到,却偷偷睇了眼薛言。
林氏见沈鸢说的坦荡,一时也没多想,点点头,“如今天气愈发的热了,蚊虫也更毒了,这红彤彤的一片看着就渗人,可见有多毒。”
“可那虫长的可好看了。”
“你懂什么。”林氏点了点她的脑袋,“那虫子长得越好看的可不就越毒。”
沈鸢忍笑顺应道,“是。”
“咳咳。”薛言发出一阵咳嗽声。
“郎君怎么了?”
薛言脸色微红,“无妨,只是被水呛住了。”抬头瞧见沈鸢背着林氏朝他吐了一下舌头,得意地咧着嘴。
“瞧我这记性,竟是在这耽误了这么多时间。你们该是都饿了吧,我这就去催一催厨房,再亲自给你们烧两个好菜。”说完林氏又匆匆地朝厨房走去。
阿姆手脚麻利,一桌子的好菜一会就被抬了上来。炙羊肉、切脍、白龙臛、剔缕鸡、醋芹、无心炙、百岁羹、槐叶冷陶,空气中都是浓郁的香气。
沈鸢拾箸朝那道炙羊肉夹去,但到半道她却停住了,鼻头翕动了两下,眉头微皱,最后越过羊肉夹了些醋芹回来。
薛言发现沈鸢吃的肉食很少,几乎都是动了一箸后便不再动了,反倒是大半碗醋芹都下了她的肚子。
他夹了些鸡丝放进她的碗里。
沈鸢的身材其实与时下的审美并不太相符,如今人们更偏爱丰腴些的女子,在烟花之地中也是丰乳肥臀的女子更受欢迎。沈鸢身材纤细,尤其是腰肢更是不盈一握,再加上她本就身量偏高,身上的那点肉就更不够看了。
沈鸢瞧着自己碗里的鸡丝,犹豫了一会,最后乖乖地吃了干净,可把一旁的林氏等人给乐坏了。“娘子竟肯吃肉了。”
薛言一头雾水。
雁六为薛言解释道,“娘子平时很不喜吃肉的,总觉得有股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