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见凤儿。
锦哥儿巴不得他来。
陪凤儿在树下坐了足足两个时辰,期间锦哥儿只字未说,也无话可说,能说的早说尽了,再翻找不出什么词句哄她。
润娘在怄气,夫人身子有恙不便操心,方晋内疚自责不敢来,锦哥儿放眼望去找不出还有谁能说几句开导话,甚至想过把喜糖叫来,转念一想作罢,她已出娼门成人妇,不该打扰她的平静好日子。
就剩下艾成萧。
锦哥儿早看得出,艾成萧待凤儿绝非单纯的恩客疼花娘,却也不似爱侣。这二人之间,爱是有的,但没多到不得了的程度,凤儿对他极为亲近和信赖不假,然他们相处一处时的氛围,更像一对挚友。
旁观者清,很多话锦哥儿这样的当局人不便说,说了凤儿这会儿也不往心里去,那么艾成萧这亦侣亦友又亦兄的男人出面开解,兴许她能听进去点。
艾成萧一迈进蝶园门槛,锦哥儿连通传都忘了,直接领他上楼,路上简明扼要把事情交代个大概,恳求道:“我家公子这次可是生了大气,说心碎了都不为过,凤儿又慌又怕又委屈,难办得紧,求将军给好好劝劝,莫让二人在同一屋檐下形如陌路。”
若形同陌路,那不正好把她赎出娼门?这念头再次腾起,又再次被艾成萧压下去,想沈傲冰能用至亲遗物做成信物赠与她,那该都多在乎,他不可趁虚而入。沈傲冰能沦落到栖身娼门,一半拜他们艾家所赐,再夺他所爱,太不厚道了。
今日的锦哥儿让艾成萧品出点暧昧不明的奇怪味道。
“忠仆我见过很多,如你这般却少。素来只知你牵挂凤儿,但听你话里似乎对沈公子关心也不少。”
“我在蝶园长大,公子待我很好,关心他是应该的。”
“有多好?好到明明你自己也喜欢凤儿,却肯为他俩填补嫌隙,看着他俩恩爱?”
他这话锦哥儿听着不爽,回答得很不客气,“对,就好到这等程度,好到我愿促二人成比翼连理。我喜欢凤儿,就会以她心思为上,我也心疼公子,不忍看他难过煎熬。他们舒心顺意,我便欢喜,这是我为仆本分。”
艾成萧一时无话答对,俩人已到凤儿房门口。锦哥儿伸手落在门上,对他说:“希望您能明白我的意思,也斗胆劝将军,莫动趁火打劫的念头,真喜欢凤儿,就请多做一些让她开怀的事吧。”
心思被看破,艾成萧不怒却喜,想自己眼光不赖,没看错人,他那念头应没漏泄多少,他倒已看了个清透。
“好,我尽力。”
*
整日水米未进,凤儿却半点饥渴皆无,仿佛脑中的一团乱麻填补了腹中空虚。
公子努力复原金步摇的模样太过揪心,好似他人正趴在凤儿心头痛哭流涕,哭得她心里全是咸涩,装满了盛不下,便从她眼眶里涌出来。
一方干净绢帕贴上眼角,凤儿一惊,抬头一看是艾成萧不知何时站到身侧,给她擦泪。
“将军来了”,凤儿忙抹了把泪,猛吸几下鼻子,“楼下的好生不懂规矩,都通报一声。”
艾成萧屈膝蹲下,抹抹她哭花的脸,满是委屈道:“怎么,是怨我救你太迟了吗?”
“何出此言?”
“若不怨我,为何连称呼都变了?”
凤儿这才反应过来,“大萧,对不住,我不是有心的,脑子太乱,嘴也乱了。”
艾成萧仍未学会如何哄女孩,故作镇定道:“我来告知有关姓谢那厮的事,你听完再乱也来得及。”
“不必了。”
不等艾成萧收回脸上诧异,凤儿便自顾自把她装睡时听到的事全与他说明,并强调,大皇子着急破译藏宝图,觊觎前朝皇帝遗藏之宝,恐有什么谋划,让他留心朝堂。
艾成萧没猜出的事,全从她口中说出来,惊讶之余也纳闷,“你怎么知道这些?”
“恍惚听他们说的,不过我猜他们没把话全说出来,我也未知全貌。依我猜,想要那些宝藏,等于想要更多钱财,监国的皇子急于这事又暗中行事,估计没好事吧。欲知更多,你……你可以去问公子。”
说完凤儿垂头重重叹口气。
她说那句“欲知更多”时,神态老气横秋好似一说书先生,配上后半句话的踟躇犹豫语气,模样让艾成萧看着又可怜又好笑。
他没忘锦哥儿的托付,“我与你家公子交情尚浅,不好贸然去问,要不你帮我问呢?”
凤儿脑袋垂得更低,“我……我把他送的金步摇摔烂了,不敢见他,没脸见他。”
“金步摇摔坏还有修的可能,只要情分还在,总会重归于好。”
打仗艾成萧是一把好手,劝姑娘他就不擅长了,说完这句便再没了话,场面一度趋于尴尬。
好在凤儿善于打破尴尬,硬扯出一丝笑来,问他:“先不说这个罢,审问谢不懂可有结果?”
这下艾成萧更尴尬,为难着实话实说,“对不住,一时没看牢,让他寻机会弄哑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