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打招呼的和煦口吻，微笑着问：“醒了？”
辛桐换鞋出门，才走到楼梯口，身子一软，扶着楼道积灰的把手缓缓坐下。她看着自己攥紧扶手的雪白的手，指尖那红色的甲油残了一半，仿佛溅出的血点子。
你能想象吗？一个男人，花了七年筹备钱财，去筹备一场……你喝奶茶时随口编造的幻想婚礼。
辛桐亲眼见他一饮而尽，才敢将杯子凑到唇边。
辛桐长叹，关了文档。
打开文件夹，里面存有他们的照片与一些文档。
辛桐没敢动，手探到口袋里的水果刀，心如擂鼓。
爱情究竟是什么？恐怕把一千个痴男怨女聚到一起也未必能说出答案吧。
“我送你出小区吧，”江鹤轩说。
日期从他们确认恋爱关系，一直持续到昨天，按年份分成不同文档，点开又按月份分成十二页，每一页里容纳着每一天的财务流通情况。
有的他写：不要提她的家庭，她会偷偷难过。
解开了。
江鹤轩不知什么时候起床了。他穿着单薄的长袖睡衣，打开冰箱，拿出一盒冰块和橙汁。
辛桐带上感冒药，将挡门的座椅挪回原位，轻轻地开门。
嘴被一层层胶带封死，连带着呼吸困难。
他的细心已经到了一个可怖的地步，
没遮眼和没捆脚简直是最后的仁慈。
她不算娇小的身子此时以一个极不舒服的姿态被关进狗笼，只穿着长袖睡衣，双手被缩在栏杆，全身上下动弹不得。身下铺着两层薄棉被，顶上铺有遮光的被单。
他像个写检讨的小学生，在每一次吵架后建一份文档，里面存着微信截图，或是单方面的叙述，并在末尾附上剖析辛桐为什么会生气的原因。
锁住手腕的铁链很短，手只能
文档拉到最底，是一排收支簿。
麻醉剂带来的眩晕感还未散去，过剩胃酸搅得腹痛。明明什么食物都没下肚，可总觉得嗓子被固体堵住，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噎得人胸闷。
她本能伸手向四周探去，耳边即刻响起铁链相撞的声音。
明明是……同一杯。
或许她应该把目光转回傅云洲身上。
“不用了，你好好休息。”辛桐婉拒。
从高一大面积的无收账、无支出，到大学开始打零工，工作后有工资，十年如一日地被记录。
辛桐一页页扫过，耳畔似是掠过了谁的脚步。她机敏地回头，除了禁闭的房门什么都没瞧见，安安静静的空气连灰尘都停在半空，应该是幻听。
一双苍白的手环住她的脖颈，宛如收敛双翅的白蝴蝶。
在五厘米左右的范围移动，但极力伸长指尖还能勉强触到困住她的寒冷金属。
“口服麻醉剂而已，别怕，乖乖的，别怕。”他轻声哄着，揉碎一朵花似的将她抱紧，松散的花瓣噗嗤嗤地散落在地。
他这么一提，辛桐才发觉屋里确实闷。门窗紧闭，空调开得暖，干热的空气里似是弥漫着一股类似花草腐烂的腥臭……是垃圾没有及时倒掉吗？
……
辛桐脑海里最后一个想法是——我信了那条蛇的鬼话！就该直接把他捅死，而不是等他先出手！
江鹤轩建了一份专门的表格来记录两人的纪念日——第一次牵手，第一次约会，第一次去游乐园……当然包括初吻和初夜。还有记录她忌口的文档，常用药的文档，经期的文档。甚至有一个压缩包里装着他们在一起这七年所有争吵的始末。
一直提着的那口气终于倾泻而出，她感叹是自己多心了，事情还没发展到最坏的程度，她还能好好地过个年。
辛桐挣扎许久，一睁眼就瞧见了坐在她面前的江鹤轩。
她切换到第二个叫“Salome”的用户，试了七八次，无论如何都解不开密码，只得放弃。
江鹤轩低头将冰块分别夹到两个玻璃杯，橙汁从同一瓶里倒出，斟满两个杯子。他将一杯推向辛桐，另一杯自己端着，含着温和地笑让两杯相碰，发出一声脆响。
辛桐忽然想起她一次来这里时，江鹤轩的话。
这应该是他常用的账户，桌面还存放着未完成的课件，以及表格和备忘录。辛桐尝试搜索与自己有关的词汇，得到一个加密文件夹。还是输自己的生日，畅通无阻地进入。
江鹤轩轻轻笑了下，“屋里有些闷。”
“你的药。”辛桐递上纸盒，抿唇顿了下，又说，“生病了还穿那么薄。”
他说：“其实从高中就开始存了，本来打算当婚礼资金，现在只是把这笔钱提前拿出来用。”
“分手快乐。”他轻声说。“好好照顾自己。”
也有的则是很直接地打：经期不舒服。
江鹤轩似是没发觉她的忌惮，端起玻璃杯率先喝了下去。低垂的睫羽在毫无血色的脸上投下虚虚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