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85 休學</h1>
有的也只是很零碎、跳躍式的片段。她不可能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畢竟,她身上的痕跡赤裸裸地揭在那裡,她和某個男人確確實實發生了關係,在夜店?抑或是其他地方?
這些她卻全都記不得了,但那天是樂軒將她帶回住處的,其他樓層的同學下樓替她開門,半夜她突然被學長帶回來,還醉得一蹋糊塗,連路也沒辦法自己走,是念樂軒將她抱回房間的。
其他女生開始竊語,本來已經是很古早的老傳言了:念樂軒在追他的小直屬。現在總算有了進展,兩個人真的在一起了。
樂軒對那些接近拷問似的提問,卻也只是一笑置之。
但桑棠明白,他之所以刻意回答得模糊,純粹是為了保護她,想模糊掉桑棠身為謠言中心的焦點,轉移大家的注意力。
因為不知道何時開始,有人說俞桑棠在酒店陪酒、說她被人包養,還有的說她私生活混亂,墮過好幾次胎。
學校的社群網站上,也有人指桑罵槐地暗示他們系上的「U女」是個yIn蕩的婊子,謠言傳得沸沸揚揚,最後連桑棠的指導教授也聽說了這件事。
「雖說只是謠言,但這對我們研究室的名譽會有影響。」教授為難地搔著臉。
桑棠知道,他是在擔心他的升等積分,所以,她搶在教授開口前,主動提出自己想先休學的事情。
說是休學,但當她辦好手續,從教務處辦公室走出來時,俞桑棠知道,自己大概再也不會回去那裡了。
其實這一切,她都不怕,因為她已經習慣、已經麻痺了。反正這些惡意中傷的謠言,不過是她高中噩夢些許更動後的延伸——只要她的人生沒有閔允程那個惡魔,那些閒話對俞桑棠來說,真的不痛不癢。
她唯一感到抱歉的,就只有她的朋友們。念樂軒對這件事始終很生氣,不只一次勸桑棠去報警,或調查到底是哪些人在背後造謠,但桑棠沒那樣做,因為她怕,要是把事情鬧大,那更多有關她的難堪過去,就真的會全攤在陽光底下了。
還有顧瑤青,從那次夜店回來後,她便開始刻意疏遠桑棠,上課、研究室遇到了,也總是很快地別過臉當沒看到。也許她也聽到那些傳言了,桑棠不怪她,只是……有些遺憾。
她又失去一個朋友了。
但即使如此,念樂軒始終陪在她身邊。
他甚至對她說了個,單薄到一下就能揭穿的謊言:「那天,和妳在一起的人,是我。」
當俞桑棠恐慌自己或許會懷孕,鎮日神經質地疑神疑鬼時,他依然陪在她身邊,沒有嫌棄她、瞧不起她,一直、一直陪在她身邊,伴著她撐過那些擔心受怕的日子。
如果沒有樂軒,她或許早就去死了也說不定。俞桑棠想過,乾脆炸了研究室、或從系辦窗戶當眾跳下去、或在哪間人多的教室上吊……這些恐怖的念頭全在她腦裡冒過,可她最後沒去實踐的唯一理由,是他,念樂軒。
只要觸及他的笑,胸口就暖洋洋的,一掃陰霾。
從來沒有人能帶給她這種感覺過——就像小時候爸爸還在的那個家,沒有百分之百完美的富裕,但很安穩,很踏實。
得知自己沒有懷孕後,桑棠總算放下心中的大石頭,但小阿姨不知道從哪聽見她休學的事情,急急忙忙地跑來她的租處,說要帶她回家。
見是小阿姨來而不是母親時,桑棠的胸口不知為何有些複雜——既是鬆了一口氣,卻又有些失落,自從她搬出那個家後,母親和她完全沒聯繫過,頂多,只有託方女士帶來一些東西。俞桑棠明知道,只要她先向媽媽道歉,她最後一定會原諒她,但她就是說不出口。
「桑棠,聽說妳生病了?」這是她休學時的理由,當時小阿姨的臉上,滿是真切的關心,「住在這裡怎麼行呢?沒暖氣、牆壁薄得都透風了,妳快跟小阿姨回家。姊姊很擔心妳,妳姨丈也常常關心妳為什麼都不回家呢。」
酈予梨拉住桑棠的手,沒給她拒絕的機會。她那句「我不要回去」終究是卡在喉嚨裡,沒說出口。
她還是回到那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