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二十七章</h1>
容本愣了愣,顯是沒料到顧槐眠會這麽說,他僵硬著神情目睹男人笑得越發邪肆,妖異的黑紅雙瞳閃爍出魅惑的光澤,張揚地躍起離去的背影,心下惶惶然。
作爲武林至尊的提岚派,怎麽能夠容許培育出如此心性的門徒?江湖恐怕是定要因他而掀起腥風血雨了吧。
出乎容本的意料,顧槐眠沒有再做銀耳雪梨湯,也沒有再對鳳瑤用截脈封經,甚至認真地履行作爲一名文書官的職責,盡管工作完成得並不優秀。
星巧也松了口氣,很是感激容本。姓顧的大爛人不僅沒再來害公主,而且連夜晚除妖的時候也不再出現了,平時更是很少能見到他。
只有一如既往尊貴著的公主殿下,星巧看得出鳳瑤隱藏在臉容下的痛苦哀傷,每當夜幕降臨的失魂落魄。
星巧心痛公主的黯然神傷,縱使花了千般萬般心力照顧,鳳瑤還是一點一點慢慢消瘦下去,日漸凸出的顴骨心疼得星巧恨不得抓住顧槐眠將他捆到公主面前。
鳳瑤每日都偷偷躲在廊柱後,遠遠地看蓮花池旁的顧槐眠,池水一日更比一日烏黑,鳳瑤的眼神也一天更比一天暗淡。
有時起風下雨,顧槐眠伫立雨中,鳳瑤也拖著冷得發顫的身軀站在長廊上;有時飄下零星雪花,顧槐眠依舊守在蓮花池邊,鳳瑤也穿一件單薄的外衫站在長廊上。星巧勸不動鳳瑤,只得給她披件皮裘打支傘,企盼顧槐眠快些離開。
顧槐眠每日練功還是雷打不動,除去進書房整理文書外,他去的最多的地方便是花園裏愈來愈黑的蓮花池了。曾有侍從女官想要打掃一下蓮花池,誰知顧槐眠沈著臉一掌將那群侍從全數揮出花園,只從嚇傻了的女官手裏接過蓮株投入池中。
除夕那日早些時候,宮裏來了人請公主進宮過年。臨走時分,鳳瑤遙遙望了眼顧槐眠的房間,漆黑寂靜,她垂下眼睑,由星巧披上狐皮錦袍,在衆侍從前呼後擁下出府。
進宮後,星巧才愕然發覺公主每晚服用的藥丸未帶,急忙匆匆回府去取,卻發現藥丸已經吃完,到處都找不見顧槐眠的蹤影,星巧只得先行回宮。
鳳瑤得知後也有些緊張,若是在宮宴上呈夭邪入體之態,不啻于破了禁忌,給整個皇朝帶來凶兆。稱病早退也不妥當,鳳瑤只能盼望宮宴、歌舞等活動盡快結束,好在身體發生變化之前回府。
豈料,皇帝因引自宮外蔓蕖江一帶的跳火群龍顔大悅,臨時決定宮內通宵達旦歡慶除夕,所有人都一並留下。
星巧臉色驟變,慌張地看了看正襟危坐的公主,鳳瑤的面色也略顯蒼白。
適逢星巧扶住鳳瑤想找個無人之處,太子舉著酒杯越過人群找來:“四妹,父皇讓你過去。一家人別離這麽遠。”
他這個四妹,那副絕色傾城的樣貌能令老者肅然起敬。
“是,皇兄。”鳳瑤應了句,跟上太子往回走。
皇帝滿面紅光,被幾個嫔妃身邊的小皇子逗得合不攏嘴,看到鳳瑤過來,更是樂不可支,連連招呼衆位皇子過來敬酒。
鳳瑤被灌下幾杯進貢烈酒,頓時暈暈乎乎,被太子和星巧扶到一邊坐下。太子才坐下就被人叫走,星巧在旁躬身伺候著。
腦袋昏昏沈沈,鳳瑤隱隱約約看到顧槐眠出現在面前。
他仍穿那件純白翻邊鑲紅壓銀線的夾棉绫衫,衣襟一直敞到胸膛,外披一件水袖式樣的寬紋金繡線壓邊內飾深藍紋的绯紅綢袍,領口鑲了圈純白的罕見狐毛,被長發映成隱隱微紅,下擺刺了蟠螭虬曲狀的黑紋,繁複的殷紅間細紋深藍腰帶,中飾朱紅長結,絲縧垂墜。
依舊面如冠玉,豔麗狂狷,俊美無俦,眉目風流。
鳳瑤伸手向前抓了抓,指尖觸不到,眼前嘈雜的人群,沒有絲毫顧槐眠的影迹。頭被酒Jing刺激得稍稍發痛,鳳瑤微蹩起眉,神志卻保持清晰。
夜已深,爆竹鞭炮聲不絕于耳,響徹閃亮光年。鳳瑤卻沒有感覺到那股熟悉的強烈睡意,她一陣猛烈的心慌,直覺有些東西隨著那絢爛天際的煙花消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