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玉恒现任兵器署的参谋,点卯上工,寅时而归,要想堵他,只能用守株待兔的方式。
木童举着伞在后面一度追不上。
她慢慢地展开右手低头端详。前世,曾有一长串人名死在她这双手里,如今,它连制服一个少年的力气都没有,如果她稳不住秋玉恒,往前走的光很快会泯灭,往后退的道路也会崩塌,她马上会陷入头无片瓦遮雨,脚无立足之地的绝望境地。
“这是什么?”不过吸了几口,竟能让人精神百倍。
“鼻壶。”他将鼻烟壶递过去给她。
秋玉恒快步走过去,刚才她逆光而站,他没发现异样,如今手抚上去,才发现她烫地惊人。
秋玉恒被说中心事,作势要打他,木童灵巧的闪躲,没大没小的道:“少爷,您这一会叹气,一会做贼一样的在大门口探头探脑,您悲秋伤月也得有个原由啊?”
秋玉恒又去找了些提神醒脑的香囊,一股脑地全塞给她,明明不该关心她,身体又永远比嘴巴诚实。
木童表情苦了一下,“老太爷的手段您知道的,哪是奴才架得住的。”
“少爷,老太爷都念叨着您好久没去找他老人家下棋,您得空去趟吧。”
少爷这阵子好像变了个人,越发沉稳了。
若非秋玉恒实在无辜,杀了他倒是最好的选择。
他眼神闪躲,就是不愿说句好听的。
燕云歌心中生起了波澜,望着墨染一般的夜色,闭眼下了决定。
燕云歌交代季幽和赵灵去铺子里把近几个月得到的消息再甄选一次后,转去了将军府外苦等。
“少爷,那个人一直盯着咱们看。”木童指着他们身后一个方向。
燕云歌掂着这小东西仔细翻看,这东西市面上没见过,必然是他自己做的,知道他手巧,没想到心思也灵活。再仔细看人,才发现几个月不见,他的身量长得飞快,这么并肩站着,比她还高些。
秋玉恒掀帘而出,身旁立即有人撑上油伞,走了没几步,寒风阵阵吹来,打着伞的木童忍不住缩着肩膀,可一望身边的主子面不改色,不由在心中意外。
秋玉恒也没心思在书房熬着了,踏着夜色星光回到自己主院,路过高耸的府墙时,还是不自觉地想去攀爬,只见墙外一片黑灯瞎火,哪会有人呢。
秋玉恒看了一眼,竟阴沉下脸,二话不说的转身进了府邸。
冬日的天暗得太快,很快又下起了雨雪,燕云歌感慨老太爷真是帮忙,也不躲雨,就这么笔挺地站在寒风里。
“不碍事的……”燕云歌还想勉强站起来,一抬头鼻间忽然就窜上一股沁人清香。
秋玉恒没想到做这么隐蔽还被发现了,俊容窘迫,没好气道:“你瞎说什么,我是在烦皇上刚交我的任务,你刚才的话要有一个字传出去,我让你在马房刷一辈子马屁股。”
秋玉恒按下心中波澜,转身去关上门,憋了半会才回道:“你使苦肉计不成,又打算来使美人计么——”
谁都深谙官场生存之道的燕大小姐,要让盛京变天了。
木童识相地笑了一声,添茶完毕赶紧走人。
她站的位置并不起眼,却是风口,但凡路过这,哪个不抬袖挡风,自然也容易往这看上一眼。
秋玉恒连续几日心绪不宁,为着那个突然不来的身影,他将毛笔丢开,浑身的不得劲。
燕云歌的声音倒是就此柔和下来,“城内到处有我的流言,我的长相很快也算不得秘密,我女子之身要行你们男人事实非易事,今日出了你这的门,明日我能不能活着都是未知之事,玉恒,我有几句话,说完就走,便是你要留我……”身形晃动了一下,她有些撑不住了。
赶上木童来添茶,见主子无精打采的,好奇问:“少爷,您昨儿个才指天立誓说要重新做人,今儿怎么一副人做腻了的样子?”
秋玉恒暗骂自己不争气,说一百次不要心软,见她病了,还是为她心急。
留血影在城外照看,三人于傍晚前,打马回城。
秋玉恒拾着台阶而上,回头看了木童一眼:“我的事你别什么都和爷爷说。”
秋玉恒嘴角轻抿着,衣袍被风吹的翻飞,一脚踩在被雨水融化的雪水里,溅起不小的水花。
本是挖苦她的话,被轻而易举地送回来,秋玉恒想恼又不敢发作,只得小声回道:“燕一一,你使什么计都没用,你赶紧回去吧——”
失望地走到房间,推门入内,却见桌前有一道熟悉的背影在灯下缓缓转过身来,手里还拿着他近日看的兵书,那人眉眼带着温柔的笑,不急不缓地道:“读书那会若有这么勤勉,何愁乡试不过?”
燕云歌长叹了声,看来真把人惹着了,苦肉计都不管用了。
“那你中不中计?”燕云歌轻笑着回,突出的眉骨因为笑容,带长了眼尾。她善于利用这双笑来时可以很温柔,不笑时又因气势显得凌厉逼人的眼睛,秋玉恒被她灯下这么一看,心自然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