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好于此时侧头,看见他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他也不再像平日那么稳重,飞快地向梅林跑去。
陷阱很深,我没办法将他拉上来。我喊了几声老大,他却将脸扭了过去,背对着我,一言不
我们终于下了山,他几乎是跑着下的山,可他找遍整个长风山庄都不见夫人。我看得出他有些惶恐不安,直到有个叫漱云的小丫头跑来告诉他,说夫人在梅林等他,他才又露出了笑容。
那仙女般的夫人,我忽然想起她蹲在我面前说话时身上发出的香气,要是她能抱我一下―――
我更是吓得不能动弹,夫人又落在了地面。她面上带着浅浅的微笑,一如往日的温柔美丽。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忽然害怕见到这样的笑容。
我听见他很兴奋的声音:“安澄,我练成了!我练成剑气了!我可以下山了!”
我犹豫了一下,咳嗽着道:“安――澄。”
他完全可以一拳便打得我再也起不来,可当时为什么还要和我那么绕圈子呢?我想了很久,才想明白。
我也呆住了,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就在这一瞬间,他站立的地面忽然裂开来,他瞬间不见了踪影。
“怎么打?”我当然不怕这个病秧子。
“你既然说你比我大,就先挨我三拳,然后我再挨你三拳。这样轮着来,谁先倒下算谁输。”
“她带你睡过吗?”
我们跑到梅林的时候,天快黑了。梅林的腊梅开得很鲜艳,白雪红梅,仙女般的夫人站在梅林中,笑容比那梅花还要美丽。她张开双臂,声音也很温柔:“琰儿,到母亲这里来。”
我当然不服气:“有种不要躲,和我正面打。”
可当第一场大雪降落的那一天,他的剑尖发出如霜剑气,凌空劈断一根树枝,他十分兴奋,竟然转身将我扑倒在地上,还抱着我在雪地上滚了几个圈。
我也很高兴,我十分想念许隽,我更想念南安府。
看着他的眼神,我忽然明白,他这一拳下来,我将永远沉入水底。
“她死之前,我一直和她睡。”
“母亲答应过我,只要我在今年过年之前练成剑气,她便会抱一抱我,还让我睡她的大床。”他很高兴,是真正的那种高兴。看得出,他想这一天想了很久,我也替他高兴。说实话,住这个草庐比我家那三间烂瓦屋还要难受。
他笑得有些得意,慢慢地举起了拳头。
可就在他距夫人只有一臂之遥的时候,夫人白袂飘飘,身形向后飞纵。他停住脚步,仰起头来,满面不可置信之色,望着向后飞纵的夫人。
好像只有一拳,他便把我击出了草屋,我眼前发黑,嘴里也全是血。他将我拎了起来,我倔犟地不肯开口,他笑着又击出了一拳,我便飞到了温泉下的潭水中。我在水里挣扎着,可我的手使不出一分力气,水不断呛入我的喉中,我慢慢下沉。我以为我就要死了,他又揪住我的头髮将我的头提出水面。
他慢慢笑了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从此,他走到哪里我便跟到哪里,他要我做什么我便得做什么。他练功,我也跟着练功,他读书,我也跟着认字读书。
他不太喜欢说话,最开始不过吩咐我做什么事时才说上几句,后来慢慢地才问我一些南安府的事情。我很想念南安府的日子,便说得天花乱坠,可他只是淡淡听着,我几次拐弯抹角怂恿他下山去南安府玩,他都没有表示,让我有些失望。
“从今天起,我是你的老大。”
我还是开不了口,他又将我沉入水中。
“老――大。”
从此,我不再叫狗蛋,我叫安澄,我成了长风山庄少庄主裴琰的随从。
住他了,他却又总是在最后一刻溜开。
“也行。”他不再躲,笑得很讨厌:“如果你不怕,咱们换种方法打。”
当然抱过,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将手枕在脑后,虽然雪地十分寒冷。
当他第五次将我提出水面,他缓缓地举起了拳头。
他放开我,就那么躺在雪地上,任雪花落在他的面上、身上。他似是喃喃自语:“安澄,你母亲,抱过你吗?”
等夫人走远了,我才敢奔了过去。这才发现那是个陷阱,像猎人捕兽一样的陷阱。他坐在陷阱中,五官有些扭曲。
他嘆了口气,良久方说话,声音极低:“可我母亲,从来没抱过我,也没带我睡过。”
她站在那个大坑边,低着头,嘴唇似在动着,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梅林。
我还欠着他一拳,慢慢地我懂了,欠他的这一拳,可以要了我的小命。
我陪着他在草庐住了大半年,他每天吃很多的药,还要在温泉中浸泡几次;他每天练功要超过五个时辰,还有三个时辰读书写字。于是,我再也没有睡过懒觉。
他先前揍了我几拳,力气虽大,但想来我还挨得住,但他看上去不结实,可挨不了我几拳,我自然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