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半年前突然出现在他们坊的,生的那般好,教人多看一眼都不敢,像是冒犯了他似的,惹得方圆数里的未婚女子们纷纷将他放在了心上,偏偏药郎君倒是不好女色,只守着他那异域长相的夫人过日子,家中唯一的侍女也相貌平平,倒是教芳心暗许的女子们咬碎了银牙。
这样神仙一样的人物,还有一颗菩萨心肠,自他来了便在济世堂行医治病,连那原本渐渐没人去的济世堂都一并带得门庭若市起来。
这半年来周围许多人都得了一种怪病,先只是没有力气,后慢慢地便烂起来,到最后人烂成一滩水,患者痛苦不堪,原本得了这病的人若是有钱,还是去玄清观求仙人赐下符水,这符水从来便很有效,偏碰上这个病,原本病的不重的病人,一碗符水下去直接就没了。
这便不得了了,还不如去济世堂求药郎君给一剂便宜草药,还能多拖得几天才死,因着这个怪病,药郎君在此处的名声更是不得了了。
王大金心里计较着,跟着人群在济世堂门口的药童处排上了队,在这里排队的都是些得了病能拖就拖的穷人,聚在一块儿连味道都不好闻了起来,王大金悄悄掩了鼻,在门口等了许久才听得药童叫到自己的名字,赶忙随着药童入了门内。
药郎君便端坐在一方长桌后,着实是俊美无铸,穿着一件玄色外袍,衬托的这又窄又旧的济世堂都熠熠生辉起来。
王大金只敢抬头看了一眼,就自惭形秽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药郎君问一句他答一句。
药郎君倒是一脸的饶有兴致,眼前这个少年浑身萦绕着一股邪诡之气,邪气外泄,面目模糊,眼见着就要变做一只魔物了,他在此地盘亘许久,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有意思的凡人,仅仅因为些许魔气入侵便要入魔了,真是根骨奇佳。
他这般思索着,琥珀色的眼眸闪着奇异的光芒,形状漂亮的嘴唇扬起一个完美的弧度,轻笑道:“你这不碍事,回去将养着便好,记得每旬过来济世堂找我看诊。”
药郎君的声音并不如何响亮,但王大金却觉得好似每一句都说在了自己心里,让他油然生出一股欣喜。
王大金由衷地赞叹道:“若是没有您,我们这些穷苦人生了病就是硬熬着,一点希望都没有。”
药郎君又是一笑,淡淡道:“我也不过做些应该做的事罢了,好了,你回家去吧。”
他让药童叫了下一位病人,如此这般,一共坐到了黄昏,才结束坐诊,又好脾气的跟门外等候的病患致歉,这才施施然地准备回家。
药郎君不急不缓地漫步在将要收摊的市集中,含笑与每一个向他致意的人点头,他目之所及,此地魔气四溢,来往的行人皆笼罩在氤氲的魔气中,甚至有不少人已经魔气入脑,眼见着就可以收获了。
他更是心情愉悦,这里是他的乐园里他比较喜欢的一处,因此才将孕器放置在此处孵化魔龙,这人间处处是困苦,凡人短短数十年性命,如蝼蚁般渺小又卑微,随意便能生下许多后代,又增加许多苦厄,像他这样懒惰的培育者,最喜欢这样不用如何呵护便能肆意生长的作物。
药郎君目不斜视的路过玄清观,眼前的画面倏然转换。
他来到了一个漫天黄沙中的城池里,这城的城门破败,城中家家户户大门洞开,曾经的主人们早已化为干尸,这里只有魔气吹过屋宇间尖锐的叫声,除此之外万籁俱寂。
药郎君穿过这座城,漫不经心的收获了一批魔种,心下生出些许烦恼来。
若是留着凡人做种,便不能要了他们的性命,只能耐心等着痛苦将他们吞噬,慢慢长出他想要的东西,但那太慢了,有时他没有那么多耐心,便像对待此城一般,一次便收割了,取个两三次就扔在一旁。
药郎君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露出有些苦恼的表情,他的孩子可真是难养啊,日日喂养,仍是没甚动静,不知要孕育多少年才能长成。
如今也不好再浪费,他又仔仔细细的将这城池从头到尾的收获了一遍,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药郎君再次出现在玄清观门前时,周围没有任何人看向他,小摊贩们仍旧忙着收拾东西回家,他也坦然自若地大步走着,直到路边有位青年急急忙忙从他身边穿过,叫住了一位正在准备回家的卖糖葫芦的小贩。
那年青带着笑,向小贩解释道:“对不住,我夫人有了身孕,说就是想要吃上这一口你家的糖葫芦。”
说着卖了四五串糖葫芦,直说要留给夫人明日慢慢吃。
药郎君在一旁观察,觉得十分有趣,凡人有孕后要吃糖葫芦?他想了想,也朝那小贩走去,有样学样的买起了糖葫芦。
他也不顾旁人的目光,就这样拿在手中走街串巷,待到家门口,又想起了什么,抬手便将炼化的魔气注入糖葫芦内,光吃糖葫芦对孩子可没什么好处啊,药郎君想道。
小伞开门将药郎君迎入院内,他那夫人已经等在屋中,笑盈盈地看着他,她腹中之物疯狂地涌动着,混着一半魔气一半灵气,每一下呼吸都在拼命地汲取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