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眸看着眼前的物什,韩笠转头看向裴晏禹,说:“闭眼睛。”
但愿人长久1
闭眼睛。
裴晏禹闭上眼睛,却让听觉和嗅觉更加敏锐。嘈杂的空间里,四处可以听见人们的嘲笑和呻yin,而韩笠没有声音。裴晏禹听不见韩笠的声音。
他几乎能在这异样的无声中看见韩笠正在做什么,哪怕他没有睁开眼睛。他的双手、双脚因为流血而阵阵发凉,胸腔却因为激动而越发焦灼,烧得他越来越忘记怎么呼吸。
裴晏禹在呼吸停止的前一秒钟睁开眼,看见石远鹏抓住韩笠的头发,扬起韩笠的头。
韩笠的嘴巴仍张着,唾ye沿着下颌往下流,面色涨红得如同一只随时会爆炸的气球。
裴晏禹失控地大叫,从嘴里呼出的气被胶布反推回气道里。他的眼睛瞪得几乎从眼眶中脱落,最终没有迎来与韩笠的对视,就先一步晕阙过去。
闭眼睛。
裴晏禹闭上眼睛后,所有的画面都变得更加清晰。
他看见自己不顾一切地挣脱捆绑他的皮带,四肢绽裂,而他依然扑向石远鹏,鲜血淋淋。他往死里掐石远鹏的脖子,双手突然间长出钢铁一般锋利的指甲,掐进石远鹏的皮肤里,皮开rou绽、血rou模糊。他被溅出的血刺痛眼睛。
石远鹏没有一丝挣扎,直至停止呼吸,嘴角依然带着裴晏禹最最痛恨的笑意。
周遭的嘈杂在石远鹏微笑时彻底地宁静。
裴晏禹收回血淋淋的双手,回头,用蒙着血色的双眼看向韩笠,看见的却是一片空白。
“韩笠……韩笠!”裴晏禹大声叫喊,睁开眼。
他看见泛着柔光的眼,眼角的泪痣令这双眼看起来十分忧郁。这双眼看见他醒来,眼中闪耀的惊喜伴着悲悯的同情,裴晏禹的心因此重重地往下跌落,问:“韩笠呢?”
杜唯秋的目光闪烁,摇摇头,说:“不知道。”
“怎……”裴晏禹没问出口,将周围的环境环视一番,确认自己正在医院里。
“韩笠呢?!”他再一次问。
杜唯秋心疼地看他,再次摇头。
“不知道。我接到电话的时候,你已经被送到医院了。”说着,杜唯秋按住裴晏禹的手,组织他下床,“韩笠不在医院,我来的时候他就不在。我给他打过电话,号码已经注销了。”
裴晏禹挣开他的手,下了床,看看身上穿的是病号服,便开始找其他能穿的衣服。
“我的衣服呢?”裴晏禹在单人病房里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衣服要不得了,全是血。早晨我接到电话就过来了,一直在这里,没机会回去找衣服。”杜唯秋担忧地说,“晏禹,你能不能先坐下?你在手术后没有完全恢复,又受了严重的外伤,还曾经休克过,得好好休息。”
“我休克了?”裴晏禹难以置信地问。
杜唯秋点头。
所以,后来在邮轮上发生了什么,他都不知道了。裴晏禹绝望地瘫坐在病床上,呆滞片刻,忽然灵光一闪,问:“谁把我送来的?”
杜唯秋犹疑道:“听护士说,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没报姓名,缴纳费用后就走了。我是接到通知立刻赶过来,但同样没有见到那个人。”
四十多岁的男人?裴晏禹的大脑一片空白。绝对不可能是石远鹏的人,他们才不可能那么好心,而且还会通知杜唯秋。是韩笠,那个人一定认识韩笠!裴晏禹打了一个寒颤——只有韩笠会选择通知杜唯秋,思及此,裴晏禹迅速擦掉落下的眼泪。
“你能不能借我点儿钱?”裴晏禹问。
杜唯秋惊讶地看他,问:“你要去哪里?”
裴晏禹肯定地回答:“我要去找韩笠。我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把他弄丢了。到他的家里去,不,去公司,就算手机号注销了,去公司应该还是能打听到一点儿消息吧?”
杜唯秋犹豫片刻,说:“你先等等,我回去给你找一套衣服……”
“我现在就要去!”裴晏禹忍不住大喊。
被他吓了一跳,杜唯秋愣了愣,说:“好,现在就去。”
去往非衣工作室的路上,裴晏禹感到身子一阵一阵地发凉。他从杜唯秋那里知道了今夕何夕,那可怕的噩梦就发生在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