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呢?我扶着楼梯,站在那里,过往几年的记忆厚重得像海。在无边无际的搜寻中,一件事跳了出来。
陆概的房间在三楼,从他有自理能力开始,家中所有人禁止出入他的房间。可我不仅一次看到,他带着穆望归走在那条通往他房间的楼梯,穆望归独自从那下来。
触到连锁反应的开关,事情逐渐连成了一条隐秘而无比坚固的脉络。
他们都在一个中学读书,是同班同学,成绩分列全校第一第二,在20多个人的排列组合里,他们永远都是恒定同桌。
刚上初中那年,陆概和人打架,对方是半工半读的大学生,工作地点就在学校保健室。打架前两个月,穆望归体质下降得很厉害,往往上午课结束,下午就要去保健室挂水。
我曾经咬过穆望归一口。作为家中最小的孩子,长辈放任,要比放任我哥多得多,一旦不开心,就会有关切的眼睛凑过来。但穆望归不同,她眼里,从来没有我。
我因此生气,抓住她的手,咬出了血。穆望归没有喊疼,一把薅起我的头发,将我带到父母面前。
初二夏天,我哥因为她要去乡下探亲,整个暑假不能回来,和她吵架。争吵的声音被很好地控制到只能在三楼门口听到,一声清脆,三楼安静下来。
大约半小时,穆望归离开三楼,遇见假装从房间里出来的我,她只是平静扫过,步伐不停。
这天的晚饭,我哥没有下来吃。
阿姨特地另外做了一份,放在他的门口。第二天我见到陆概,抱着一大堆游戏卡带,扔到门口的大垃圾桶里,脸上有很浅很浅的指痕。
这些旧事,在我的胃里翻滚,看着不远处的他们,突然很想吐,挪动充血发麻的脚时,恰巧,陆概往这望来。摘下眼镜,他的视力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这不妨碍陆概表现他的敌意。
在这敌意的助推下,我离开了楼梯口。
再过一个月,就是小学的毕业典礼,这意味着我即将入读穆望归和陆概的中学,那是初中与高中的联校。
初中部开学典礼当天,站在Cao场上,听主席台肚子大得跟十月怀胎的校长讲话,无聊枯燥至极,直到上届初升高第一名代表发言。
蓝白相间的校服,裤管肥肥大大,可穿在穆望归身上,就是要比别人不同。
她拿着演讲稿,因为距离太远,我又站在队伍的最后一排,并不能看清她的面容。
这份演讲稿,是她写的吗?
我曾在陆概房间的废纸篓里找到过一张穆望归的作业纸,揉成小团,打开,上面写了几个公式,又划掉了。
作业纸最终归宿是我房间床底的密码箱,这是我第一个关于穆望归的秘密。
喂,陆槿,你嫂子。站在旁边的大嘴巴王辉用手肘顶了顶我,一脸玩味。
所谓的干部子弟,也有优劣之分,优秀的譬如穆望归,我哥,从小是山顶的神像,前途不可限量。而像我,王辉这种扶不上墙的烂泥,打架泡妞,父母从无奈到麻木,只要不当街打死人上新闻,一概不管不闻。
王辉和我,就是所谓狐朋狗友。不过,他要更爱玩一些,小学还没毕业,便知道拿零花钱,去春风一度让大十岁的小姐给他打飞机。
去你妈的,少造谣。我一听他这句话,来了火气,啪地打掉他的手。
王辉脸一垮,你吃错药了吧。他转过头去,撅着嘴,谁不知道你哥和穆姐从小黏在一团,她不是你嫂子,谁是?
她不是。我瞪着王辉,还不等我动作,王辉摆摆手,说:行了行了,不是。陆概是你哥,你最清楚谁是你嫂子。
他挨过我不少拳头,很会察言观色。
穆望归抬起头来了,她应该会扫过台下,我偷偷踮着脚,让自己在队伍里突出一些。
可惜,她只看了一眼,很快下台去了,我有些泄气,重新站着。
哎,你说穆姐人长得飒飒秀秀,成绩又好,怎么我就不行?王辉拍了拍自己肥胖的脑袋。
她是人,你是猪,能一样吗?
这话什么意思,我是猪你是什么?你也是猪。
要是只猪就好了,那样杀了我,做成菜,穆望归也许还会赏脸吃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