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了半天，才发觉气氛冷的吓人……江采衣突然觉得背上有点发凉，咽了咽口水，老实闭上了嘴，梗着脖子硬邦邦的看着皇帝。
要怪，就怪江采茗！都怪她，她要用那样的眼神看你，用那样的心情渴望你！
「……」
「那我不也没事么！」江采衣拔高声音抢话，憋红着脸死也不让步，「要不是我催动白马发疯，江家还不知道要狂成什么样子？就这件事来说，臣妾没错！」
看他脸色实在柔和的让人发毛，江采衣高涨的气焰低落下来，怯怯舔舔上唇，跪着挪到翻开的书页前，小声念到……「唔，夕有巨象伤人，尾缚弦，以万马驱之，敲锣以驱，象怒而奔城池，六尺城砖不能阻之，半夕颓塌，城中……城中男女老幼……尽、尽死伤……」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只想着整治江家，却忘了自己是朕的宸妃！你的安危，是可以随便拿来玩的么？若今日你死在象掌下，就算朕杀了江烨陪葬，你能死而復生？没那个算无遗策的本事，就给朕乖乖听话！」
「你又知不知道，但凡朕离得远一些，来不及捞你出去，白象就算被箭雨射死，倒下来也足以把你压成肉饼？！」
「巨象发起狂来连城池都攻的破，何况你一个小女人？你知不知道，刚才如果朕不在，只凭几队寻常侍卫，全死了也挡不住它？！别说是你的小观猎台，就是后头的阁楼全塌了它也停不下来！」
「陛下……」
「陛、陛下……」
灯火照耀下，握在他指间的戒尺寸许宽、尺把长，乌亮坚硬的尺面上
当然，这种拈酸吃醋的话江采衣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说出来，却从胃裏一直酸到了压牙根，顾不上君臣有别，话赶着话就顶起嘴来，————「臣妾哪有不要命！？白马是在宫裏训过几遍的，冲过来的时间也早就算准，香油备在一边，所有时机都掐的刚好！我怎么就蠢货，怎么就废物了？！！」
「事先告诉皇上，你又不会答应！」江采衣硬着脖子，声音火苗一样越蹿越高，「白象、白象、白象只是个意外！」
的丹田都微微发疼，「蠢货！你要整治江烨，要整治江采茗，朕都由得你！后宫的权给你，内务府的权也给你，你想干什么不行？……偏蠢到自找死路，把自己的安危搭进去？你脑子裏装的是废物么！朕白教你了！」
「……行啊，」许久之后，美丽的皇帝陛下淡淡击掌，轻轻冷笑，「看来，朕的采衣胆魄渐长啊，宠了你几日，倒越发惯得无法无天了。」
「已经发生的事情，就不是意外！」
「你还有理了？」沉络被她一顶二顶三顶的态度惹起大怒，抄起一盏金丝荷瓣茶盏擦着江采衣的脸颊摔碎在她身后的立柱上！「时机刚好？时机刚好白象会发疯？！你躲得过白马，躲得过白象么？要不是朕恰巧离得近，你是什么下场？自己想想！」
「陛下……我只是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我，我又不是君子……不立于巍之下什么的……」还打算辩解几句，眼睛在看到沉络淡淡拿在手上的漆黑戒尺时自动消音。
陛下您别这样皮裏阳秋的说话……江采衣真的想哭了，直觉大事不妙，绞着手硬着头皮念完，细细薄汗已经覆满了额角。
「你以为区区一匹白马能祸害得了江烨？若不是朕吩咐雷宇晨烧了它，事后被人查到马肚子裏的药，你说得清楚么！你要闯祸，也该事先让朕知晓，起码有人给你收拾摊子！」
秀丽的长指漫不经心的梳了梳脸颊畔垂乱的青丝，绝世美貌的帝王柔冷浅笑，「既然朕说不服你，就自己念念书上的话！」
江采衣被他左一句蠢货右一句废物也激的发急，想起江采茗对他倾慕嚮往的模样，心头顿时就是一把火。
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江采衣脑袋发热，一下子口无遮拦了起来，直着腰、挺着脖子，小狮子挠爪一样神气凛凛，就差没双手叉腰了，却没发现沉络已经突然静默下来，冷冷看着她，漂亮的凤眸寒栗冷光一闪而过。
君子不立于巍之下。这才是皇上要她认真读进心裏的吧？
「需不需要朕给你解释一下‘尽死伤’什么意思？」
若不是实在心疼，沉络简直恨不得拿鞭子把这硬嘴死鸭子当即抽一顿，「这么大的事，你居然敢不事先跟朕商量一声！若不是朕来得快，你以为你还有命跪在这跟朕顶嘴！」
江采衣头皮一紧，见他转身抽了两本书，翻开折页，直直扔在她面前，在白亮的烛火中每个字都清晰漆黑。
被这样一句一句说着，江采衣咬唇，泪水在眼眶裏直打转，用力地吸着鼻子，乖乖咽下喉中的酸涩，小声念着他扔来的《孟子么尽心》，「夭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是故……君子，不立于巍之下……」
「怎么？狂的字都不认得了？」
啪！
江采衣顿时感到膝盖下头髮寒，整个人如同跪在骨刺上，不安的缩着肩膀，怯生生的看着面带微笑，表情柔和的艳丽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