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何必弄得脸红脖子粗。至于表姨母家的小娘子,母亲若是分外喜欢,邀到家里来相看相看倒也无妨,不过有言在先,凭我如今的身份,不图岳家有什么帮衬,但图将来的夫人能带出去见人,替我长脸。若是个庸脂俗粉,就不必送到我跟前自讨没趣了。”说着起身拂了拂襕袍,那镶了金银丝的膝襕愈发衬得长身玉立,忽而又冷了眉眼,傲慢地说,“两姓联姻,总要讲究门当户对,我这样人才,委屈自己成全别人,那是十年前的事了。如今刀头舔血,手上攥着千百条人命,再去做小伏低,我倒是愿意,只怕人家没这个命消受。”说罢一振袖,转身大步走出了厅房。
堂上的李度和唐大娘子面面相觑,唐大娘子愣了好久,待人影不见了才破口大骂,“好个精贼,真是了不得了,看看他这耀武扬威的模样,如今谁在他的眼里!”骂得不解气,又追到了门上,“来不认得爹,去不认得娘,就算舀水喂养他,好歹养到了十几岁。眼下翅膀硬了,拿封诰的事来胁迫我,这世上还有什么天理王法……”可话没说完,又被李度拦腰抱了回来。
横眉冷眼,唐大娘子狠狠甩开了他的手,“做什么,我受了这鸟气,还不能骂两句泄愤?”
李度这时候的脑子倒是清醒的,说:“快消消气,大过年的,闹起来不好看,门外还有几十号听墙角的呢!你听我说,他毕竟打下了邶国,除掉了官家几十年的心头大患,官家赏他还来不及,他若是私底下和官家抱怨两句嫡母不慈,有一百种法子不给你诰封。还是忍一忍吧,好歹挣个头衔要紧,你不是常和我抱怨,以前闺阁中的朋友都有了诰命,只你没有吗,现在凤冠霞帔就在眼前,别为了这点小事触怒他,成不成?”
说着又来给她顺气,唐大娘子一巴掌拍开了他的手,咬着后槽牙冷笑,“这倒好,我竟是要忍气吞声过日子了。今日替他说合亲事,哪一点害了他,说到最后弄出这一肚子气来,真是个不识好歹的东西!”
但谋私,确实是有的,李度也瞧出来了,只因为他向来惧内,夫人说什么他也不敢反驳。遥想当年他让妾室怀了身孕,唐氏差点拿刀砍死他,这样恐怖的经历他是怕透了,也悟出一个道理来,要想家宅平安,首先就是让这正室夫人痛快。
“想来……他心里大概是有了喜欢的姑娘。”琢磨半晌,李度终于得出一个结论,“说不定是陕州女子,所以对在上京娶亲这件事如此不上心。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要是想娶个山野村姑,只要他自己不怕招人笑话,咱们还怕什么。你就别再为他操心了,反正他日后也不敢不孝敬你,你只管保养好身子,等着做封君就行了。”
唐大娘子听他这样说,慢慢也刹了气性,长出一口气,有些哀怨地说:“只怪我儿死得早,要是活到今日,哪里容得他来给我气受!”
罢了罢了,总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小时候的闷葫芦长成了蛮牛,连他这做爹的在他面前也只能虚张声势。自小待他不怎么样的嫡母,要求就不要过高了,只要他能念着名分给她该得的,说实话就很不错了。
初五这日,易园开门就接到了鹤卿送来的两只貂鼠,好蓬松厚实的一身毛,果然是说到做到。
仆妇打理好了,拿细竹篾撑开皮子晾晒,送到园子里给小娘子过目,赵嬷嬷笑着说:“大公子想是天不亮就出去狩猎了,年轻人就是精神头儿好,要是换了我,半夜里眼睛都睁不开,更别说黑灯瞎火里找猎物了。”
明妆站在台阶上看,笑着说:“皮子是好皮子,就是这天暖和得快,等晾干了做成卧兔儿,怕是要明年才能用了。”
商妈妈打趣,“依我说索性留下吧,等到今年入冬,赠姝娘子一个,余下那个留到后年,小娘子自己也该用上了。”
明妆是真没有女孩子扭捏的那股劲儿,爽快地说:“等我要用的时候,让鹤卿哥哥再给我打两个。”一面吩咐仆妇,把皮子拿到通风的地方去。
太阳一点点升高,到了一日间最温暖的时候,忽然发现花坛里一株海棠发了嫩芽,尖尖的一点新绿点缀在枯朽的枝丫上,很有新生的蓬勃朝气。
烹霜举着铲子来松土,入秋时候搬挪的梨树长得比原来更好了,天气转暖把僵硬的泥土松动一下,埋上些肥料,可以保证开花不减先前。
明妆站着看了会儿,过节这几日一直歇着,也到了重新筹划香水行的时候了,正打算进去翻账册,门上婆子进来回话,说:“小娘子,翼国公又来咱们府上了,说有要紧的话想同小娘子说。”
赵嬷嬷一听,忙道:“小娘子不必管,我去挡了吧。”
明妆原先也是这样想的,但几日冷静下来,又觉得避而不见甚为不妥。自己虽和仪王达成了交易,但日后总免不得各种场合再见翼国公,到时候因话没说清楚,反而尴尬,与其这样,倒不如见一见。
“还是我自己去吧。”她整了整衣裳,又抿抿鬓发,振作起精神往前院去了。
进门见翼国公站在厅上,不像上回邀她赏灯那样松散了,眉宇间分明有局促的味道。明妆依旧笑容可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