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荧撩起眼,雨势很急,公司大楼门口像是发了洪水一样,她想到早上忘在桌边的那把伞,深深地叹了口气。其实,由于某些原因,她并不厌恶下雨,暴雨跟她美好的回忆纠缠在一起,她自动为其套上一层滤镜。
终于,她掏出手机,手指在周子衿未回复的聊天框里重重地碾,嘴唇抿起来,直勾勾地盯着那句再无下文的你在做什么呀(`′)。身边经过的人群皮鞋底踩过水坑,发出啪叽的声响,很闷,很响,下班的快乐也随着这场雨打了折扣,骆荧眉头拧了拧,最终下定决心手指轻轻划过,关掉微信,点开打车软件。
雨实在太大了点,她站在台阶上,水滴不由分说地溅了进来,她额前碎发沾水淋shi了,屋檐太窄,她避无可避,只好伸出另一只手挡在额发前用单手Cao作手机,嘴里喃喃自语:唔,这个,好像比较划算
什么划算?
很清越的声音,玉碎一般,叫骆荧的心跳漏了一拍。
骆荧怔了一下,才感觉到泼溅在手背上的雨好像停了,她闻声抬起头,毫无遮挡地望进周子衿的眼睛,他的伞稍向骆荧倾斜,熨帖正装裹住的肩头微微shi润,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狼狈得令骆荧不堪躲避的大雨里,周子衿一如既往地体面、矜贵、不落俗套,与被龌浊的泥水裹挟的世界所区分,他漂亮炯灼的眼瞳仍然如初见一般璀璨得叫人难忘,雨还没停,彩虹就从骆荧的心脏里架起桥。
骆荧控制不住地露出一排牙齿,眼睛弯了起来,声音变得高昂: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回家几天吗?雷雨也掩不住的欢快和惊喜。
周子衿挑挑眉,显然觉得她问了个蠢问题。不过有问必答一向是他的美德,他扫了一眼雨幕,言简意赅道:刚回来。雨大。他又重复:什么划算?
骆荧不好意思地用牙齿咬住下唇,下垂的眼睛弯得像月牙,扭捏道:比起打车,还是男朋友来接最划算嘛。
不远处女孩子们惊艳的目光逡巡在周子衿身上,骆荧嘟了嘟嘴,笑嘻嘻地跳进伞面的遮蔽范围里,抱住周子衿的胳膊催他:嗳,不管啦,快走快走,我看到有人在看你呢。
坐到周子衿的副驾驶里时,骆荧甩了甩头发,她头发细而软,平时披在肩头像一匹黑缎,顺滑柔软,其实她的头发并没有淋到太多雨,此时的动作显得有些幼稚且孩子气。周子衿把后视镜放下来,自然地拉过骆荧的安全带时淡淡地瞥她一眼:有人说过你这动作像小狗吗?
你啊。骆荧不甘示弱地眨巴着眼睛瞪他。她皱了皱鼻子,觉得周子衿身上独特的清冽木香混着车载香水变得很柔和,他垂下眼时长长的睫毛也降低了这个人的危险系数。骆荧喜欢周子衿这样靠近她,香水的味道是她选的,人也是,这叫她感到安全。
周子衿不置可否,什么都没表示,拧开按钮,轻缓的钢琴声瞬间将狭小的空间填满。骆荧兴冲冲地注视着周子衿开车时略略蹙着的眉毛,她知道周子衿一向不喜欢被提起他家里的事,于是放弃了关于他回家的话题,而是大段地说起今天公司里溜进来的野猫,白皮毛,蓝眼睛,性格很傲,不爱理人,全组人将其命名为小白,骆荧觉得这名太傻太俗了,相当于给人起名叫张伟,猫听了大概相当不乐意。骆荧其实最想说我感觉它很像你,瞄了一眼周子衿的侧脸最终还是咽了下去。周子衿对她的话总是有所回应,甚至答得滴水不漏,可是骆荧想,他在敷衍,她就是知道。
于是她乖乖闭了嘴,车里果然就此安静下来,像一个小小的黑洞,吸纳进骆荧的情绪。她百无聊赖地用手一下一下地卷着垂在耳边的一缕头发,心里数着从3开始的质数,时间很慢,路很平。
你看到我给你发的信息了吗?骆荧把视线从玻璃窗前晃动的雨刷器移到周子衿锋利冷漠的下颌线上,手指绞弄着裙摆,遽尔打破了冗长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