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阳光孤儿院。
走廊尽头的房间里摆满了一张张小床。正是时疫流行的时候,身体虚弱或者抵抗力差的孩子很多都染上了这种疾病。此时的孤儿院里并没有那么多药品和病床供孩子们使用,因此症状重的孩子们只能在这里等死。
一具具或强壮或者娇小的身躯被堆叠在这里,慢慢地等待着死神带走他们的生命。其中大的已经17或者18岁,小的甚至有婴儿。被压在下面的很多孩子已经没了气息,房间的呼吸声渐渐少了很多,变得安静起来。
从走廊那端忽然传来了脚步声,以及病床在地上滑行的声音。门被大力推开,护士们合力将那些孩子们扔在尸山顶部。他们这样做的时候戴着面罩,面罩下面的脸满是嫌恶。如果不是被迫,谁想跟这些病原体传播者留在一起?
新运来的孩子们还没有死透,到处都是咳嗽声,沉重的喘息声,还有病得意识模糊的孩子的呓语,
水,我要水
妈妈妈
好热
护士们搬完尸体就离开,继续进行下一轮运尸工作。
仿佛破烂人偶娃娃组成的尸山里,从横七竖八的肢体下忽然伸出了一只手。
那是只小男孩的手,他挣扎着从尸山底部钻出来,仿佛小老鼠一样灵活瘦小。他的蓝眼睛很小却很亮,头发蓬乱,黑如锅底的脸上什么特征都看不出来。
他还高烧着,就已经扒着门,想要从里面逃走。房间里热得让人受不了,仿佛要将人烤熟。更让人受不了的是那股尸体的腐臭味道。
他很明白在这里什么水和食物都得不到,护士们把他们运来这里就是为了让他们等死的。
可他不想死,他想要活着。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吓得他跑到一边的桌子下躲了起来,不敢出声。
进来的是个穿白大褂的人,从桌下,男孩可以看见那人的西装裤和皮鞋,显然这人不是护士,而很可能是医生或者上面的人。但他不能确定,于是只是缩在那里收拢手脚,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膝盖,大气都不敢出。
你们还好么?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居然意外地温柔。和护士们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的作风不一样,他似乎很享受呆在这里。
难道这人不害怕得病么?
男人抱起离他最近的小男孩,让小男孩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
小男孩认识他,他是高年级的学长,只是因为体质原因所以才长得娇小。
学长已经烧糊涂了,嘴角吐着白沫,眼神也已经散了,然而男人仍旧很温柔地替他擦去脸上的白沫,
没事,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从桌下往上看去,男人身材高大伟岸,仿佛天使一样,面上还带着友善的微笑。
也就是那时候,他油然而生一种渴望,希望男人也能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可是他想象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男人注意到他后,眼神变得冰冷而平静,仿佛在看着一件器物,他曾经见到过的那种守护天使一般的光芒消失了。
他真希望男人能像看着学长一样看他,他真希望男人的眼光能在自己身上多停留哪怕只有一瞬。
从那时候开始,他和男人的命运,便死死地纠缠在一起,当然,男人并不这么觉得,反而觉得他的纠缠是错觉,也是累赘。
因缘巧合之下,他被男人治好,并成为男人的养子。
在他本人还未知晓爱为何物的时候,他已经爱上了男人。然而男人只对一件事感兴趣,那就是小男孩的尸体。
男人是不相信什么爱的,仅仅是提到这个字眼就会嗤之以鼻一脸不屑。
他想说他是因为爱男人,不想失去他所以才甘愿为男人死的,可是男人一定不相信,除非他真的死了。
只有当他变成一具尸体,男人才会明白自己有多么爱他。也许因为自己这么深爱着男人,男人也会有一点点爱上自己,哪怕那是人类对小猫小狗的爱,对他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他深吸一口气,
我想要你的爱,所以,就算为你而死,我也心甘情愿。
杨墨知道男人一向喜欢美丽纤弱的男孩,而他在18岁以前,正是男人梦寐以求的完美身材。现在的他虽然没有以前出色,但对男人来说一定还有利用价值。
男人挑挑眉,
你想好了?
爸爸,不,其格,我知道你喜欢的,只能是我的尸体,而不是现在的我。所以,成全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