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顾廷烨忽然道:“炳兄弟之事,我会去奔走。”
五老爷浑不在意众人的反应,豁达的摇摇头:“我已打定主意。再过几个月,待天气凉了,廷狄两口在京城看家,我和你们五婶领着循哥儿母俩,到定州去。”
正在此刻,忽然一声凄惨的哭叫传来,却见刘姨娘披头散发倚在门口,满脸涕泪:“求各位叔伯兄弟,救救我家炳儿罢!”说着就跪在地上。
炳二见形势不对,赶紧站出来,冲煊大哭道:“你们这是要逼死我们呀,莫非看着廷炳死在外头,在等老爷一咽气,你们就好随意摆弄了我们了不成?!”
这话说的不伦不类,来来回回这么些陈腔滥调,众人也听烦了,煊大正要叫人将刘姨娘拖走,却听顾廷烨冷冷开口:“五叔父房里,什么时候有奴婢说话的份了?”
刘姨娘被气的摇摇欲坠,却不肯罢休,当即把腿一盘,竟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我虽是下贱人,好歹在这房里熬了十年了,也为顾家开枝散叶,如今老爷还没咽气呢,就有人这么来糟践我呀!我不活了,我不活啦……”
炳二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仿佛把廷炳的事给忘了,大为着急,眼珠一转,低声对身旁丫鬟吩咐了几句,那丫鬟随即点头离去。
甚好,说话和气诚恳,十分通情达理。
顾廷烨默然,私底下他不知多少次嘲讽过这位以士自居的叔父,大约也是这个意思,没想到临老了,这位叔父终自己想明白了。
“叔父别这么说……”顾廷煊插嘴,忽又停住,大约想说‘您比我那老不正经的爹强多了’,中途刹车。
顾廷烨似也有些疑惑,侧侧瞥了明兰一眼,又附和道:“五叔父说的有理,只要有救,好好将养便是。”然后又转头道,“若是缺什么,大哥大嫂尽管来说便是。”
“可,可叔父年事已高……”顾廷煊讷讷道,始终沉默的顾廷狄也开口道,“堂兄说的是,父亲,思呀。”
“不必多说了。”五老爷边笑边摆手,“我这辈,一事无成。倘若如今再不做,才真是蹉跎一生。”
煊大拭泪而笑:“这里先谢过二兄弟了。”另一边顾廷狄见状,也站起来道:“倘若有用得着的地方,也请嫂哥哥千万别客气。”
刘姨娘自进门起,因为四老爷宠爱,满府的人对她都是客客气气的,连填房进来的四老也吃过她的苦头,还从未这般被人说过,顿时愣在地上。
刘姨娘冲着顾廷烨连连磕头:“炳儿以前不懂事,得罪了侯爷,求侯爷大人有大量,饶了他罢,瞧在过世的老侯爷份上,好歹救他一救。”
五老爷点点头,笑道:“亲家翁比我强得多,不但儿们各个成器,闺女也教养得有见识。”笑完道,“我昔日有一同窗,现在摩尼山书院为教席,我欲去投他,这点问,教不出举人进士来,可与童启蒙还是成的,也好为循哥儿寻一名师。两相得宜。”
此言一出,厅中众人皆讶然。
“炳兄弟如何,自有五叔父和我等兄弟拿主意,与你有什么相干?仗着四叔父心慈,居然敢来这里放肆。”顾廷烨目光冷淡,不落痕迹的扫了四老一眼。
五老爷笑道:“你不问,我也要说的。”顿了顿,叹道,“自那孽障去了后,我夙夜深思,惘然惊觉这一生碌碌无为,竟是虚了。问不成,仕途不济,家业不兴,便是几个孩儿也不曾教养好。唉,白活了,白活了……”
顾廷煊一头雾水,完全摸不着头脑,顾廷烨沉思不语,明兰略略一想,轻声道:“久闻定州山清水秀,风素著,其中摩尼山书院,更是天下驰名。莫非叔父……”
顾廷烨转回头来,对五老爷微笑道:“多日不见叔父,见叔父气色风采俱胜往昔,小侄不胜欣喜。”明兰暗切一声——你不就想问‘老叔,您咋忽然转型了’。
这事来的突然,众人无语,反倒五老爷心绪十分高昂,说说笑笑,仿佛年轻了十岁。
煊大是急性,率先道:“定州?那可不近呀。叔父去那儿做甚呀。”
廷煊夫妇又是感动又是一番道谢。
煊大见不像话了,叫人赶紧把刘姨娘捉出去。
兀然被打断,众人一愣,五老爷见不惯刘姨娘,皱了皱眉:“休作这番丑态,赶紧起来,廷炳到底是顾家,我等自会奔走。可他这般冥顽不灵,也该吃些苦头了!”
庄先生当年就在那里深造过。
这时四老忽然站起来,冷声讥讽道:“生出这等上违国法,下忤父兄的不孝,还不如不生呢?那孽障给家里惹出祸事不断,怎么,如今咱们还得谢你刘姨娘的功劳了?!你再敢放肆一声,我就请侯爷将他逐出宗祠,一了了。”
刘姨娘老态毕露,却也顾不得了:“我知炳儿惹出祸事,好歹看在同出一宗的份上,莫要不管他呀!”
众人皆惊,不想素来温和的四老竟会如此;不过效果倒好,刘姨娘立刻不敢哭闹了,瘫在地上瑟瑟发抖。
——干嘛要看在老侯爷份上,难道顾廷炳是顾偃开生的?明兰几乎要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