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被送进县里医院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急诊的护士对老谭没什么好气:“先去排队交钱。”
“哎,好,那能不能先给俺媳妇儿止血?”老谭抓着护士的胳膊,急得一脸汗。
“我们会处理的,你先去交钱。”护士甩开了老谭的手转身走了。
老谭听见两个护士的交谈:“嘁……这会儿装什么好人,跟不是他打的似的。”
“这不是怕打死了再娶一个还得花钱么?”
…………
老谭没时间听,赶忙去窗口交钱。
等回到病房的时候,护士正准备掀了被子给梨花处理伤口。
“哎!护士!”老谭赶忙喊住她。
“这里是医院,不要大声喧哗!”护士皱着眉头瞅了老谭一眼,接着手里的动作。
“妹子!我求求你了……”老谭上前压住被子不让护士动手。
“我说你这个人,你不是让我们快点给你媳妇儿止血么?怎么又不让我们动了?”
老谭一脸的愁容,好像一夜之间,他快换了个人似的,现在怎么看都是一副期期艾艾低三下四的求人样子。
“能……能不能给俺媳妇儿换个单人间?她的伤……”老谭说不下去了,他本来就话少,现在急得,已经偷偷擦了好几把眼泪,眼眶都红了看着护士哀求。
护士也知道梨花伤在哪里,都是女人家,她也理解,只是对老谭这种打老婆的人还是没什么好态度:“换单人间也不是不行,但是得加六十块钱。”
护士下一句本来是想问他加得起么,结果老谭赶忙把话头抢过来:“加,俺们加钱,去单人间。”
能愿意加这个钱的人不多,老谭这人看着老实巴交的,浓眉大眼的不是个丑人,风吹日晒下来多了几分彪悍气,但看着也不像是个会打人的。
护士给换了房间才开始给梨花处理伤口,可是这不看还好,掀开被子以后,老谭先没忍住掉下泪来。
谭庆云他爹死的时候他都没掉过泪,这会看着梨花趴在床上不省人事,屁股渗出来的血把裤子都黏上了。
从家里走的时候,老谭知道梨花是因为没穿裤子才不肯走的,就找了条他自己的宽松裤子给梨花胡乱套上了,可是这一路颠簸,梨花屁股上的伤又重,裤子黏在伤口上边缘处已经有些干了。
护士处理外伤已经习惯了,上手就要把裤子脱了,老谭忍不住上前:“慢点,慢点,她……”护士回头瞅着他,老谭的话就哽了一下,“她疼……”
护士没管,接着处理,老谭看不下去了,抓着梨花的裤子:“俺来,俺自己来。”
“你别影响我们处理伤口,再耽误下去感染了是要做手术的,家属一边呆着去,再闹就出去!”护士没好气地把老谭推了出去。
老谭没办法,被推了一把,推到了窗边,也不敢再上前,只能看着护士给梨花处理伤口。
黏在伤口上的裤子被揭下来的时候,老谭看见梨花浑身抖了一下,像是要醒过来又不管不顾地扑到床前:“梨花!梨花……你……醒了么?”
对护士来说这伤口不难处理,但是对梨花来说,痛却是钻心的。
破碎了的皮肤都沾上了洋槐条上的水,必须撕掉,梨花能感觉到皮肤从rou上剥离,棉签和镊子偶尔碰到暴露出来的rou上,生生把她疼出一身汗来。
她从昏睡中醒来,又抓着枕头咬牙挨着,她知道在处理伤口,也知道不能乱动,怕影响护士,更怕伤口再碰了哪儿,这一晚上,她是疼晕过去的,又是疼醒了的。